第十一章 心旌摇动蕊珠宫
少女抿嘴笑笑，点了点头。
梳洗过后，醒言瞧着周围，只觉着处处透着新奇。免不得，满腔疑惑的少年便向灵漪儿开口询问，问他现下倒底是在哪儿。
现在已经平复如常的少女，倒也没有瞒他，将自己的身份毫无隐瞒的告诉于他：“醒言，看你胆子大不大，可别被吓坏了哦——我爷爷云中君，你也认识的，他便是那掌管长江、黄河、淮河、济水的四渎龙神。我爹爹则是那鄱阳、洞庭、云梦、洪泽四湖之主。我嘛……别人常常叫我灵漪公主——对啦，还有那暂时分给你一半儿的‘雪笛灵漪’！”
说起来，这位自yòu便是锦衣玉食，事事都有人替她办好的水族公主，又何曾做过这样的事体——何况，他还是位少年男子！
正是：
气喷兰馥醺疑醉，身被琼霓睡欲仙。
睁眼盯着头顶那袭薄若晨雾的粉红霞帐，还有那颗世所罕见的硕大珍珠，醒言直以为自己还是在那梦中。
朦胧睡眼初睁之时，没看清周围的景况，尚不以为意。待歇得一会儿，那睡意完全消褪，醒言才发现，自己已是在一个陌生的所在。
“好。不着急。”
“我这是在做梦吗？”
如果说，昨晚一身素白宫纱的灵漪，是那袖带飘飘的凌波仙子，那现在这身鲜sè的黄裙，虽然掩却了几分出尘之意，但却把少女衬托得更加的明艳动人。
这位只在那儿胡思乱想的少年并没注意到，在他用那温热的双chún，轻轻点过灵漪儿嫩洁的面颊之后，便似在平静的水中投下一粒石子，少女那如羊膏凝脂一般的玉靥上，一点红晕，悄然而起，便似那水涟漪一般，渐渐扩散开来。
现在灵漪儿那双颊之上，便似是飞起了两朵红霞！
“不过……”
闻得灵漪此言，醒言稍稍一呆，便忍不住大叫道：“呀！原来以前看到的那些个志怪传奇，说的都是真的！”
听得醒言称赞，灵漪儿心里倒也颇为欢喜。
灵漪儿终于找到一个机会，吓吓这个无礼的少年。
“……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吧？否则俺怎么能进来呢。”
醒言倒是蛮机灵。
“那这龙宫又在何处？”
十里光腾星宿海，千层焰映蕊珠宫。
许是已经熟稔了的缘故，灵漪儿现在在少年面前，倒不常自称“公主”了。
少年笑着指指自己：
醒言将这联儿仔细品味一番，道：
“呵～这儿当然好啦，贝阙珠宫，闻所未闻。只不过……”
“呃……其实是我听说那‘天上只一日，世上已千年’；这水底的龙宫不知如何算法……俺记挂爹娘啊！”
“原来是害怕这个！真是胆小鬼——告诉你吧，这儿和你那饶州城一样。什么‘天上方一日，世上已千年’，都是瞎说啦～”
端详了半晌，脸上一阵一阵轻拂着少女温温的鼻息，醒言再也忍不住，便在少女那娇俏玲珑的面颊上，轻轻一吻……
正在埋怨自己昨晚怎么不知不觉便是睡着，灵漪儿却忽然觉察到，脸侧一股令人耳热心跳的气息扑面而来，然后——只觉得自己的面颊上，便被温润的印了一下！
一提这茬，醒言这才大急：
瞧着眼前这张似水中芙蕖般的俏脸，一个奇怪的念头，却突然浮现在少年的心头。
“这么说……俺现在就应该是在龙宫里啦？”
醒言便这样坐在那腰鼓状的镂空白玉凳上，等那灵漪儿出来。只是，这少女口中的“一会儿”，却让醒言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！
在这似气非气、似水非水的空明之中，醒言倒也颇能适应，半走半飘，紧紧跟着前面这位灵漪公主，往前行去。
“……不错！应该就是了——昨晚依稀记得，这云中君的孙女灵漪儿，好像是自称过什么‘公主’！”
“呵～似是发乎自然吧？应不能怪我。”
待现在仔细打量，醒言才发现这灵漪儿身姿颀秀，玉立修长，倒与自己高下相彷佛，在女孩儿里已算是非常难得了。
灵漪儿倒是言出必践，让醒言等得这么长时间之后，便带着他往外行去，送他回岸。
经过那小院的月亮洞门时，灵漪儿倒似想起什么，便指给少年看那圆月门洞两旁的对联。这对联写的是：“一泓水随春涨绿，四时湖对夕阳红。”
“呀！那我这一出去，岂不是便被淹死？”
醒言在那儿东张西望瞧新鲜时，不免心下哀叹：“唉，原来这灵漪儿的‘一会儿’，也抵得上人间的半日了——早知道，就预先借本书来看了……”
“这联娟致婉约，自有一股柔媚风骨。不知这对联是……”
羞不可抑的少女，现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；除此之外，便是一片空白。
“呵～那小子不才，方才即景生情，也胡乱诌得一个，却非对联，只来相和凑趣。”
“好啊，赶快念来听听。”
“嗯！”
言为心声，这句诗儿倒是少年现下心境的真实写照。
……
闻得公主命令，这些个艳婢雏鬟，也都一一散去。
一路上，醒言免不得又是一阵东张西望；对于他而言，那稀奇物事儿太多，两只眼睛都似乎不够用。见少年如此好奇，灵漪儿觉得颇为有趣，倒也不厌其烦的回答少年各种提问，也不管有些提问可笑不可笑。
在路上，他们还偶尔碰上几个身着皮甲、形状怪异的兵士；不过让醒言安心的是，这些个生得奇形怪状、一看便觉得凶神恶煞的军士，对这灵漪儿倒是执礼甚恭。见他俩过来，绝不上前盘问，只在远远的立住致礼；待醒言灵漪二人过去后，才敢开始巡查游弋。
“唉～看来，那清河老头儿倒也并不只是晓得哄人。现下方知，他那句话儿着实有见地——‘其理必无，其事或有’；今日真是大开眼界！”
“那……你稍稍等一下，我去换身衣服，再稍微让侍女帮着理个髻儿；一会儿就来！”
很快，醒言灵漪二人便来到那层硕大无朋的明sè水膜前。来到此处，灵漪儿停下步来，回头对醒言说道：“这便是鄱阳龙宫的边界儿了。出得这水膜，便是那鄱阳湖水了。”
“好。”醒言轻咳一声，望着灵漪儿，朗声念道：“愿将一湖清泠水，洗尽人间懊恼肠。”
“是。”
“那我昨晚又是如何进来的呢？”
自己刚才为何如此胆大妄为，竟然敢对这尊贵无俦的龙宫公主，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来！
欣喜之余，这从来没练过啥正经法术的醒言，倒是颇有些踯躅，“嗯，我方才说过，这‘辟水诀’的法门，并不甚难。只要你‘水性’足够，以你那奏得‘水龙吟’的修为，学这法术应该不难！”
“呀～厉害啊！是啥法术？赶快施法吧！”
醒言大奇，急着想看少女施法。
“嘻～且不着忙——其实、”
闻言正要施法的龙宫公主，却突然似乎想到啥，当下停住，说了句让醒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。
这灵漪便在醒言的身旁，以手支颐，神思缥缈。两人头顶那袭鲛绡帐上，正缀着一只圆润通透的夜明珠，静静的散发出柔和的清光……
听得醒言相问，灵漪儿微微一笑：
现在，两人靠得是如此之近，以至于灵漪儿那略带清香的呼吸，一阵一阵温温的吹在醒言的脸颊上；呼吸着这莫名的香气，醒言一时间只觉得分外的宜人，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：“今日观之，古人称那‘吐气如兰’，诚不欺我也～”
“当然想学！真的可以教我？”
醒言闻言大喜过望，两眼只直直盯着少女。
这群侍女应声而答。
双chún蜻蜓点水般的一触，醒言便即回过头去，又去仰望帐顶那颗鸽卵大小的明珠。
“哼哼，既然这么想回去，本公主就发发好心，送你回去吧！”
“哼～尽骗人！若你记得，怎么还……”
说到这儿，灵漪儿却是突然停顿片刻，然后才又吞吞吐吐的说道：“若你记得、怎么还不记得向我讨要那‘风水引’之谱？”
“正在你曾来游玩的鄱阳湖湖底。”
“嘻～正是本姑娘撰就！”
在这巨硕的光团之中，却似乎有着另外一个洞天。只见其中那贝阙珠宫，连绵不绝，隐隐发出各sè的毫光；充斥在这琼楼玉宇之间的，却是一种似水非水似气非气的清霭。数不清的琪花瑶藻，便在这似水似风的空明中，摇曳飘荡。
“就知道你粗心；那曲谱正放在我袖中，到得岸上便给你。现在便先教你回岸的法儿吧。”
“好！……不过，我能学会吗？”
“哼哼！回不去啦！出去就会被淹死哦～”
正是：
才将心事付流水，又把此身拟游鱼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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