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心旌摇动蕊珠宫
“这位灵漪儿姑娘,便是那龙宫的公主?!”
来到这层映照着明月之sè的水膜之前,灵漪儿却没有丝毫的停顿,曳着醒言,竟直接没入这个奇异的光幕之中。
片刻之后,两人身旁那sè带深黝的秋夜湖水,却渐渐转为明亮。不一会儿,灵漪二人便来到一处奇异所在——
——这事对她们而言,实在是太过“惊世骇俗”,一时间竟无人说得出话来!
原来,这位尊贵的龙族公主,在方才从少年xiōng前滑到枕侧之时,便已醒来。
……
正是无事的少女,现下不住的回味少年今晚那些个词曲歌赋。细细品味这些个发自少年内心的词句,少女颇觉得是齿颊留香,脸上也不觉现出几分笑意,想道:“这少年,却也不似想象那般惫懒。他这一烟花之所的小小乐工,竟能有这样的才思,实在是颇为难得!他唱的那曲杂言诗儿,可比往常听到的那些个规规矩矩的四言五言诗儿,要有趣多了。”
想不到,这个以前曾和醒言蛮缠不清的灵漪少女,竟是住在这样一处神仙洞府!
待这二人没入水中之后,却见那灵漪挽着醒言之臂,娇躯柔摆,便似那游鱼一般,在这秋湖之中瞬水而逝。
过了月亮洞门,步上那晶莹鹅卵石铺就的甬道,却见那小道两旁,间隔错落着一株株流光溢彩的珊瑚宝树。这些瑞彩缤纷的珊瑚树顶端,俱都顶着一只圆硕光洁的湖蚌;每个青sè蚌壳里,皆噙着一只人间罕见的夜明珍珠,正柔柔的发出淡黄的毫光,将这个雅致的庭园映照得如梦如幻。
一路飘过,灵漪儿长袖轻拂,那些个噙着明珠的湖蚌,便如通人语,在二人走过之后,次第自动阖上。待灵漪与醒言走到舍内,这整个的庭园之中,便在也没有夜明珠的照耀,那些株珊瑚宝树,也俱皆黯然。这个素洁的院落,便也似那夜sè降临了一般。
见醒言这双目灼灼的样子,灵漪儿笑道:
待二人行到屋内,那原本似乎空无一人的房舍内,立时便有四五个雏婢妖鬟,从旁奔出。
这些个灵漪儿的侍女,正待像往常一般,向她请安,服侍灵漪儿歇下——却突然不约而同的张口结舌,说不出半句话来:原来,她们俱都看到,自己这位素来冷傲无俦、对那些个同龄男子一向不假辞sè的尊贵公主,此刻却用她那只娇贵的手儿,竟然正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位显是喝醉了酒的陌生少年!
“呃~当然没忘;徒儿可是时刻牢记在心呢!”
“呀!这还真忘了!”
满腹心思全用在支撑住身畔少年的灵漪,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这些婢女的存在。听得侍女问起,这位年方少艾的公主,努力用一副淡然的口吻答道:“本宫今日傍晚在那湖畔游玩,偶尔发现这少年正醉酒伏于道旁——嗯~本公主见他实在可怜,便把他顺便带回来。”
轻描淡写的说完这番话,灵漪儿便又小心翼翼的专注于扶住身旁的少年,往那内室中行去。
骄傲的公主觉着有些想不通。
现在,在灵漪儿的眼前,这位困惫多过酒醉、身上粗布衣裳犹打着补丁的少年,就这样沉沉睡倒在这软似云霓的绮罗堆中。
“嗯,如果你就这样出去的话,保准被淹死!”
这位白日里跳脱活泼的少女,睡梦中却是如此的安详宁谧。醒言静静的看着她,越瞅越觉得身畔这少女眉目楚楚,端然可爱。
而那两扇雕着水藻图纹的门扉,待二人走到跟前之时,便是无风自启。
见侍女全都消失不见,这位刚才还威严无比的“公主”,现在却是轻抚xiōng口,似是长松了一口气。
“嗯,那就退下去各自安歇吧。这事本宫自己安顿,毋须你们服侍。”
在这烟波万顷的鄱阳湖水下,在那幽远的湖底深处,有一处却似笼罩着一团硕大无朋的明sè水膜,隐隐散发着明亮的光华。
“今个真是大开眼界啦!”
现在这手腿俱都有些轻颤的灵漪,花了好半天功夫,才将醒言的双履褪下。待她再想替少年除去外衣,正解他襟扣之时,却是那醒言突地略转了转身,口齿不清的嘟喃了一句。少年这一动不要紧,却吓得这位向来骄宠的灵漪公主,霎时间便似只受了惊吓的白兔一般,猛的便跳到一旁,那芳心之中恰如鼓擂,便好似刚刚做了什么坏事一般!
又过得许久,见这少年只是沉沉睡去,不见有何动静,灵漪儿这才敢走到近前,曳过那那香罗软衾,轻轻覆在少年的身上。
那惯于受人服侍的公主,现在替少年做着这样的事情,心里却充溢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情。
虽然早有预料,但听灵漪儿亲口道来,醒言还是觉得异常的震撼。
“呣?其实啥?”
打发走那些个侍女,再看看身旁这位依然浑浑噩噩的少年,灵漪儿脸上倒现出几分怜sè,赶紧将他扶曳到自己那珊瑚玉床旁,撩起那幅浑似轻烟一般的鲛绡霞帐,小心翼翼的将醒言扶躺到床上。
怔仲了半晌,终于有位平素甚得灵漪欢心的婢女,鼓起勇气问道:“公主,这人是……”
“咦?俺这是在哪儿?花月楼?”
过了好几个时辰,酒酣睡去的醒言,才终于醒来。
一路行走,感慨万千。
看着仰面躺在自己那香罗床上的醒言,灵漪倒是没来由的好一阵耳热心跳。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,才想起这少年衣履都未脱掉。想到此节,这从来未与男子如此亲近的少女,那嫩脸是红了又红;在内心里挣扎了好久,才似终于下定决心,伸出手去,帮这位兀自酣醉的少年,脱下他那足上的布履。
“哈~那多谢了!”
“哼~才不信呢;就没见你害羞过!”
昨晚那位凌波而舞的灵漪少女,现在却似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,蜷靠在自己的身上;少女那俏婉的螓首,正侧伏在自己的xiōng前,那满头的乌丝,如云般的散开,覆在自己身上那绮罗被上。
见灵漪睡得正是香甜,醒言不敢稍动,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。
“其实这回岸的法术,并不甚难,若是想学,我可以教你啊~”
“当然可以教你啦!不要睡过一觉,便忘了我还是你师傅呢!”
“啊?!”
“唉,瞧我,和这儿一比,自惭形秽啊;此非俺久留之地也!呵~”
“这么说,那位云中君老丈,便是那水底的龙神了?!云中君、水龙吟……”
正好,可以利用这当儿,静下来琢磨一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。
“想不到俺这一介市井小儿,竟有如此际遇!”
这几日来一连串的奇遇,少年那原本坚强无比的神经,却是再也承受不住;一时间,醒言不禁是激动万分——
可是,他这一兴奋不要紧,却忘了那正蜷睡在自己xiōng前的少女;只见他身子蓦的往前一仰,那灵漪儿便顺着这爽腻的绮罗,滑到少年的枕旁。
见到惊动了正自熟睡的龙神公主,醒言立时也大吃了一惊,赶忙小心翼翼转过脸来,看看这灵漪儿醒了没有——却见她仍是一动不动,呼吸匀称平和,想来应是还在那黑甜梦乡之中——
待略略支起头,看到眼前的情景,醒言才有些明白过来——
“——嗯,难怪是那水中的仙子,这灵漪儿生得实在好看……”
在少年左等右盼中,那灵漪儿终于出来了。只见她那原本披垂如瀑的乌丝,现已结成双髻如鸦;两绺柔顺的秀发垂髫,分飘于耳畔腮侧。又换上一身嫩黄的裙襦,上面缀着几片水明玉片;行步之间,这些玉片相互碰击作响,听来倒也玲珑悦耳。
这念头一经浮现,却是再也驱逐不散;终于,醒言做了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为胆大妄为的举动:看着枕旁少女这近在咫尺的娇柔俏靥,少年只觉得刹那间目眩神迷,忍不住往前移了一移,便向那少女的颊上吻去……
终于,少女的苦难到头了!
这对联的字儿,用碧sè玉贝镶就,水光映照下似有异彩流动。那字体娟秀清柔,倒也别有一番绮丽的风味。
“那是因为本姑娘在你身上施了法术的缘故。”
看着这珍珠发出来的点点清光,醒言这才彷佛回过神来。他便似刚刚睡醒了一般,脑海中重又活泛过来——醒言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!
少年现在非常困惑:
且不说醒言在那一旁安然睡去,这位将他扶回的灵漪公主,却是没了睡处——她这闺室之中,只有这一张珊瑚玉床。好在,灵漪现在却没有多少睡意,便坐在这绮罗床边,静静的听着身畔这少年均匀的呼吸。
瞧着少年那客气的模样,灵漪儿却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乱。
醒言那心思向来玲珑,心中几下翻转,回想起这少女以前种种的玄妙事体,再感受到身周那份似气非气、似水非水的柔顺空明,醒言突然想到一种惊世骇俗的可能:“难道,我已经到了传说中水底的龙宫?!”
兴奋过后,醒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,迟疑道:“俺现在咋回去呢?”
只是,虽然清醒,灵漪儿却丝毫不敢稍动——纵然她往日再是贵宠娇纵,却也从未与其他青年男子,像现在这样接近过,更别说是同床共枕了。少女察觉出眼下这般羞人情状,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。
灵漪儿心中正紧张的思索,自己该如何从这已经醒来的少年身旁溜掉!
而她身旁的少年,却丝毫不晓得灵漪儿这“可怜”情状。醒言心中倒是隐隐觉得,方才自己情不自禁吻那少女的心境,倒与那晚在那马蹄山上吹奏‘水龙吟’之时,大略相同。
呀!想不到这胆大妄为的惫懒少年,方才竟然吻了自己!
“呜~这少年竟还是那般惫懒!竟敢对本公主如此……无礼!”
半醉半醒之间的醒言,浑不知自己已置身于这个奇异的所在,被身旁的少女半扶半曳、半走半飘,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素壁粉垣的幽雅庭园之中。
“嘻~算你聪明。只是……难道这儿不好么?这么快便想回去?”
正不知该是喜是恼,灵漪儿忽听得那惫懒少年唤道:“灵漪儿、公主,起床啦。”
醒言心里翻来覆去不住念叨着这俩词儿——突然之间,眼前恰似有一道灵光闪过,少年忍不住出声叫道:“‘风从虎,云从龙’,这自号云中君的老丈,定是那湖里龙神无疑了!”
虽然觉着刚才那近似于自发的行径,感觉颇为美妙,但醒言还是不住告诫自己:“以后可得小心!如果再做出这种尴尬事体,以这灵漪儿往日的脾性,却还不知道会和如何混闹——”
“呵~幸好她睡着,正是懵懂不知!万幸、万幸!”
看来,这位生性豁达无忌的饶州市井少年,对身畔少女这龙宫公主的新身份,并没啥发自内心的敬畏。少年所忌惮的,恐怕还多是少女那往日刁蛮的脾性。
而他这近旁这内里正思cháo起伏的灵漪儿,半晌未动,这会儿却开始觉着身上颇为不自在起来:“呜~这死醒言,怎么还不继续睡——这样不敢动,身上好累啊~”
“嗯?他该不会……又想来无礼?”
心中正自惶急无措,灵漪儿却突然发觉,身畔这无礼少年,正在轻轻揭开罗衾,然后从她身上小心越过。一阵唏嗦,那醒言已是穿好鞋履,下得床去。
醒言自觉安慰了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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