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神女生涯原是梦
在醒言的记忆中，似乎还从未遇到过地震。因此，在初时吃惊之后，他倒是觉得这事儿颇为新鲜，当下便立在那里不动，感受这无风自动的奇妙感觉。
醒言听了，却未回答，只是两目直直看着灵漪儿，口中吃吃的说道：“你……是那水中的仙女么？”
“若是妖怪绮丽如此，又要置那仙子于何处？”
“别瞎说！对了，现在有钱而且大方的女孩子，变得这么多了？”
转过几个tiáo儿，少女手中那把水做的箜篌，却突然消散成千万朵水珠，满天飞舞！
“哼！就知道是她——想不到你这惫懒家伙，竟然还能走桃花运～”
虽然那鄱阳湖离饶州城，也着实不近；但少年现在脚下步履颇快，一路脚不停步，倒没有费多大功夫，便在那日头刚刚沉落西山之时，赶到了鄱阳水泊的边上。
正在醒言胡思乱想之际，却听得那灵漪儿嚷道：“哎呀～刚才歌舞一番，我倒有些累啦！肚中似乎还觉着有些饥馁——不如我们便去寻个食处？歇歇脚，也好告诉你人家是不是妖怪！”
“呃？”
对于这管玉笛，虽说醒言那晚慨然应允将它归还，但毕竟还是有些恋恋不舍。与这笛儿相伴了这么多时日，这管玲珑可爱的神雪，对醒言来说已经不仅仅只是个谋生的工具了。这根笛儿，现下便好似醒言的一位朋友一样。
照例，跟花月楼的老鸨夏姨请过假，醒言便将玉笛“神雪”别在腰间，准备出发了。当然，自个儿平日攒下来的那些工钱，照例都是要揣在身上一起带走的。
少年此举倒非小气。也许这些银钱对那有钱之人而言，实在是不值一提；但对于醒言这样的贫苦少年来说，这三四两银子，已是很大的数目了。因此，无论醒言去哪儿闲逛，这几锭散碎银钱，向来都是要珍重再三，随身携带的。
伙计刚刚走，灵漪儿便忍不住问醒言：
“呼～～”
虽然，爷爷已经告诉自己，那位少女盈掬，也就是醒言口中的“居盈”，长得如灵蕊仙苗一般，非常的灵秀娇丽；但她那少女的本性，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出口问询。
醒言正不知这些内情，见少女嗔怪，呵呵一笑而过。看着眼前这位衣带飘飘的女孩儿，醒言突然想到自个儿今晚来这儿要办的正事儿，便开口说道：“姑娘会这些个神奇法门，又生得如此好模样，那一定是仙女啦～对了，今晚俺是来给你还笛的，姑娘这就将这笛儿收回吧。”
虽然笛儿即将归还，但花月楼这口饭食还是要讨的。醒言得空，便去那乐器铺子里转了一遭，左挑右拣一番，花得些银钱，买回一根还算不错的竹笛。
一缕清扬的笛音，便在这鄱阳水湄，翩然而起。
在月华清辉的映照下，这把用秋水凝成的箜篌弦上，犹流动着点点明澈的光华，望去真个是如真如幻，如梦如烟。
正在醒言闷头赶路之时，却发觉他脚下这大地，却突然之间摇动起来！自己一双脚，便似踩在那棉花堆上。
千山万水，虽然阻隔了鲜活的容颜，但却隔不断深埋在心底的思念。
“也好。去哪儿呢？”
在这漫天水花的环绕之下，灵漪儿莲步轻移，就这样盈盈踏上这微漪的湖面，軃袖轻舒，衣带翩跹，和着醒言那玉笛的节拍，就在这鄱阳水面上作凌波之舞……
只是，少女却未伸手去接——
再过几日，便已与那少女居盈相识两月了。醒言打定主意，到那时再去还笛，顺便看一眼那常在梦中出现的鄱阳烟水。
“呵～不敢不敢。见到你这样的妖怪，惊是要惊的，不过却只是惊艳！”
方才柔歌婉舞的少女，现在却是有些埋怨。
“上次和你来这儿的那个居盈姑娘……她长得好看么？”
虽然中间只相隔了两个月，但对于少年来说，那几日的相聚，却似乎已过去了漫长的时光。
毕竟是人家请客，醒言倒没有羼越，将伙计叫来，只让灵漪儿点菜。少女先略点了点两三个菜，倒颇为清淡，以素菜为主。然后便在那儿犯了踌躇，不知该点啥好。
醒言倒是一直颇以吃过望湖楼为自豪，听得少女提及那“望湖楼”，便又忍不住提了一遍。
“唉！看来有句话说得没错——最是小女子的心思难猜啊！”
若是醒言知晓，眼前这位蛮缠不清的任性少女，平日里竟还是那般形象，恐怕会觉得这比那“清河老道道德高深、视钱财如粪土”，而更难以接受吧！
绰约凌波尘不染
亭亭玉立水中仙
莲房深锁情难露
半吐幽香淡如烟
……
这般想着，醒言便抽出别在腰间的玉管，小心擦拭了几下，放到chún边，吹奏起来。
水面偶有风来，便吹得月影如cháo；一抹微云绕着远处晚归的渔帆，正闻得这笛歌隐隐。
少年这缕寄托着思念怀想之意的笛声，便在这样的水月烟霞之间摇曳、飘飞。
这位恍若水中仙子般的少女，不是别人，正是那位数度与醒言交接的少女——灵漪儿。
趁太阳还没下山，醒言便赶紧上路了。所有东西都带齐，只有那把铁剑，却唯独被主人忘却，委屈的斜靠在醒言屋中墙根之上。
正是：
秋水长天，卷流霞于一幅；
明沙碧岸，飞清冽之霜笛。
看样子，这鄱阳水畔的食居“望湖楼”，倒真个是闻名遐迩。
在这灵漪儿的面前，醒言倒不觉得说出这事儿有啥丢人。一来，反正他觉着，经历过那几次风波之后，自己在眼前这位少女心目，形象恐怕早已是不咋的；二来，那望湖楼委实是贵，他可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，便这样白白花费在这所谓的人情面子上。
见到这地不再晃动，醒言倒颇有些悻悻然，只好又继续专心赶路去也。
山淡水痕收
寥落鄱阳烟柳
白云乡里歌温柔
笛迷野渡
水舞芳洲
云水深处系兰舟
正年少
曼许风流
同看月湖秋
……
到了鄱阳湖，醒言倒没有着急高吹那笛曲儿，将那索笛的小姑娘着忙招过来。
“好你个醒言，还是那般惫懒；说得好听，却来偷偷损我～”
这时候，日头已落在那西山之下；一lún明月，正悬挂在东边的天上，将千里的清辉，洒在这波光万顷的鄱阳水面上。月亮的清光，与那水天相接，映得青天如洗，明湖如镜。纯净的夜空中，只漂着数缕纤云；而在那极西之处，却仍有几绺赭霞，其sè鲜明如染。
“贵怕啥？既然是我请你去的，自然是我付帐啦！～”
醒言原来在那稻香楼当伙计之时，便常来这望湖楼行走，对这儿的特sè菜肴也是颇为谙熟。这望湖楼的细屑汤圆，也算是它的一大特sè。一般街市坊间的汤圆，常在米屑杂兑小粉，虽然吃得细腻，但却颇费咬嚼。而这望湖楼的细屑汤圆，却不杂那小粉，只纯用上等米屑；又不知厨间用了啥法儿，直将这汤圆做得是晶莹剔透，入口即化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倒又过得平淡如水。那蕊娘只似不知那晚之事一般，碰见醒言倒也与往常无异，依旧肃穆庄洁。只偶尔，遣那丫鬟迎儿，给醒言送来一些果品点心。
在他们点菜的功夫，这伙计虽然不敢bī视那位容光灼灼的少女，但却不住向醒言注目，简直忍不住就要出口相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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