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(3)
觊原本就皱着的眉头,拧得更紧了。
“副行?怎么了,有问题?”
叶云见他沉默了起来,不解的问。
“哦,没什么,我在想工作计划可能要……要加快进度了。”
没说是什么工作计划要加快进度,叶云听得云里雾里的,又见他沉思了片刻,问:“叶经理,周氏公司是做什么的?”
“餐饮,在晋城算是有点小名气。”
“你去过他们餐厅?”
“前几天才跟朋友去吃过。”
“结账时主动给你发.票么?”
“给的好像是……”
“只给了银行刷卡的小票?”
叶云努力回忆了一下,不明所以的点头。
“我下午去市行法规部,帮我把这两天所有会议行程取消,还有,明天请人事部下调令,闻主管暂时借调到区行信贷部,原岗位职责由叶经理暂代。”
姜副行下到三楼,边走边说,很快就出了东城区支行。
担任行长助理的人只顾点头,震惊的看着匆忙离去的男人。
刚才一楼大厅动静闹得太大,又一路吵到大领导那,连她这个行助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,但是,借调到信贷部?
谁都知道区行信贷部是副行直属的部门,那不是等于把闻主管调到他自己手下了么?
不是……要开除么?
从市行法规部出来已经是晚上五点多,十二月的天,这个时间天色已经暗下去了。
姜觊估计营业厅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,于是启动奔驰,很快驶入了车流中。
晚高峰路上很堵,等红灯的车排得一眼望不到头,十几分钟都挪不了几步路,姜觊等的有些焦急,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界面。
他微信的对话列表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,除了一个微信群,就只有一个闻小心,他点进对话框。
【外面很冷】
【下班先急着别走,等我去接你,送你回家。】
微信编辑完发送,一分钟过去,两分钟过去,他盯着手机屏幕,直到绿灯亮起,后面的车直按喇叭,她信息也没回过来。
汽车启动,刚过减震带,手机屏幕亮,有电话打进,姜觊立刻按下方向盘的快捷键接通了电话。
“喂,我快到了,你先别走,等我。”
电话那边顿了一顿才有声音响起,还带了点侃笑。
“老弟,你跟弟妹说话呢?”
姜觊愣了一下,不觉失笑:“师兄,你还没有弟妹。”
“那老弟你漂洋过海的回国扶贫,别跟我说是因为思乡啊?”
姜觊笑笑,没再接这话,车子加速,他说起了正事。
“师兄,我今天下午拜托你的事,怎么样?”
“帮你联系过了,人家在国内是专门给明星打这类官司的,胜诉率很高,估计不便宜。”
“钱不是问题。”
“嘿!你小子。”电话那边笑了两声,接着道:“是你嫂子的堂妹,你嫂子亲自替你打电话联系的,不然也约不上啊,人家电话我发你手机上了。”
“好!帮我谢谢嫂子。”
“没准你真要谢你嫂子呢,你嫂子都替你问过了,人家姑娘也是单身,长得也挺漂亮的,你自己好好把握啊!”
姜觊客套了两句,电话挂断时,车子已经驶到东城区支行门口。
他看了眼微信,信息依旧没回,大厅的门还没关,他下车走了进去。
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,但晚上堵车严重,押款车还没到,营业厅还剩下保安和几个等款车的工作人员。
姜觊转了一圈没见到人,问保安:“闻主管呢?”
保安:“哦,一下班我就看见闻主管一个人走了,蹬了个单车走的好像。”
姜觊:“……”
作者有话要说: 姜觊:呵,征服要跪着唱才好听。
渣渣君:谁唱?
姜觊:当然是周太太
渣渣君:可是你老婆现在对你很不爽
姜觊:那个……心心,其实我也可以唱的
渣渣君:四个麦一起么?
姜觊:……
渣渣君:跪着榴莲唱么?
姜觊:…………
明晚九点见
☆、14
姜觊的微信闻心是真没看见,不过就算看见了,回不回也是另说。
闻心从晚上下班开始,除了用手机开共享车以外,直到她第二天上班百无聊赖的趴在办公桌上睡觉,都没再看过手机上的任何信息。
继昨晚飚单车体验了一回冬日放荡不羁爱追风,回到家泣涕横流,胳膊腿都冻得没知觉之后,今早,闻心又浪了一把。
反正她现在也不用赶早开晨会,不过,她没再骑共享单车,她开了辆共享电动车。
嘿!你就像那,冬天里的一把火。
滚滚热水,烫平你脸上皱褶。
……
闻心一路自嗨的把电动车骑成摩托,进支行大门的时候,所有人都跟看金毛狮王似的。
叶云默默的给她递了杯水压压风,她没客气,一口干了。
实在是太他妈冷了,闻心擤了鼻涕,又去续了一杯水,喝着喝着,她豁然觉得自己昨天发挥失误了,这么冷的天,她不应该泼冷水么,咋还那么贴心的泼了杯热水呢?
直到此刻,闻心依旧没对她昨天的行为后悔,这年头,尊严确实不值钱,但也绝不是可以任人践踏的。
她从昨晚起就没再看手机,是因为她知道昨天闹的视频已经被人放到网上去了。
这种名为正宫打小三的真人视频最能迎合大众的恶趣味,一上网,火爆程度可想而知,甚至不知道会酝酿出什么后果。
她做梦都没想到,自己有一天会这样成为‘网红’。所以,她索性不看,眼不见,心不烦。
15号高峰期一过,银行大厅就空闲了不少,除了天降横祸一个人开始干两个人活的叶云,其它人都跟劫后余生似的,悠闲的很。
闻心就更闲了,信贷部是直接对副行负责的部门,各项贷款审批环节都有专人跟进,哪用得着她呀?
她现在闲得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,恨不得把椅子放平了睡。
今天来大厅办业务的客户本来就少,又逢周五,请假的请假,调休的调休,连综合办公区的工作人员也没几个,安静的很。
可能是冷风吹多了,闻心睡了一会,觉得头有点疼,她趴在桌上,又换了个的姿势。
“你好,请问……对不起,稍等。”
女人的声音听着很干练,闻心埋头,没理会。
女人话说了一半,拿出手机翻看了一眼,确认之后,再次微笑开口。
“请问姜副行的办公室在哪?”
“这边上去四楼,办公室门上有名牌。”
“好的,谢谢。”
大堂经理点头说不用谢,高跟鞋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响起,一个脑袋从胳膊缝里抬起了一点。
女人一身火烈鸟红的过膝毛呢大衣,唇上涂着同色口红,手拎着黑色的爱马仕包包,天鹅颈上还优雅的系着丝巾,整个人气场十足又职业干练。
闻心掀了掀眼皮,看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尽头,莫名觉得头更疼了。
敲门声响起时,姜觊正在重看昨天的监控视频。
女人一进门,心里那股子狐疑更重了,昨天她堂姐从英国打电话来,说是有案子要拜托她,结果正事没说两句,中年已婚妇女的‘职业病’就犯了,可劲的给她推销男人,吹得他才貌双双吊打所有雄性同类,最后还叮嘱她一定要来。
要知道,她的工作约已经排到一个月之后了,她今天本来是要见一个当红小花谈侵权案的,她专程从魔都赶回来,一方面实在是碍于亲戚的面子,另一方面,她昨天挂完电话后抽了两秒钟的空分析了一下,她不来赴约,肯定还会有下一次类似的被‘相亲’。
所以,她决定亲自来‘提点’一下个别不识相的男人,也省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三不五时的给她推销男人。
她身边可从来不缺男人,关键是缺她看得上的男人。
女人手停在门把上,站在门口不由自主的怔了一下,不是她有意怠慢,是她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。
本来约的上午见面,她也确实一早就飞回晋城了,但回来之后,她先回家睡了个回笼觉,然后又约了几个姐妹出来吃午饭,女人嘛,说是吃饭不如说是聚众聊天,随随便便就聊到了下午,她临走之前,姐妹们说要打桥牌,她还打包票说解决了那个‘不识相的男人’很快就回来。
此刻,‘不识相的男人’正站在她面前,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后悔今天没好好化妆。
娱乐圈里好皮相的男人见得多了,但都不像眼前这一款。
她一直以为在银行这种企业能坐到他这个职位的人,就算没秃头也该有啤酒肚了,但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居然可以算得上是年纪轻轻。
五官英挺的好似工笔细描,落在他身上的每一笔都不嚣张凌厉,却每一笔都透着股叫人难以忽视的锋芒。
无框玻璃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,咋一看,模样清隽的像个年轻的大学教授,朝她看过来,笑得温和无害。
但就她这些年在娱乐圈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,男人神色温柔却淡漠,举止礼貌却疏离。
再加上那张轻轻勾起的薄唇……
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很宿命的话,这样的男人,不是极深情,就是极冷情。
“程律师,你好。”
男人嗓音温淡,女人回过神来,下意识的伸手想与他握手,但男人含笑说完之后只象征性的点点头,退后两步给她让出通道。
见他没有要握手的意思,女人手在空中划了半圈,最后撩了撩耳边的碎发,后知后觉的说道:
“姜副行,你好,我是你的委托律师程茗。”
程茗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,姜觊无多话,办公室里,视频重播,画面再次停在了闻心回头接了杯水泼出去的瞬间。
程茗看到最后忍不住哼笑了声,“这女的胆也忒大了儿。”
拉得有点长的儿化音,在突然过分安静的办公室里飘起一丝尴尬。
程茗原本也不过是随口抒发一下,谁不知道现在的服务行业,跪舔金主爸爸那都是习以为常的事,打完了左脸送右脸,有几个敢还手的?
她平常接明星的case,什么大腕没见过,但她刚刚就这么语气不含蓄的笑了一下,竟无端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男人视线的压力。
程茗将目光转过去,却已寻不到他半个眼神,仿佛刚才只是她的错觉。
“今天有劳程律师亲自跑一趟,实在因为这段视频暂时不方便拷贝出去,只能先这样看了。”
男人语气很委婉,程茗听完缓过神来,恢复了原本的职场白骨精范,细白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扣了扣,笑道:“那姜副行既然把敢把监控视频给我看,肯定是和相关部门沟通过了?”
姜觊点头,“必要时候,可以对外公开。”
周太太在网上公开的视频只有断章取义的一小部分,哪及银行360度无死角的监控录的完整?
但银行的监控是对外保密的,不可能像抖音小视频一样随便刷。
所以姜觊昨天下午第一时间去市行法规部,就是去沟通这件事情,除此之外,这件随时可能会引发舆情的事件,他作为主要负责人,也有必要去表明态度。
“我很好奇……”
程茗点着高跟鞋,微微转动了椅子,视线从电脑屏幕转向对面的男人,“以我的专业来评估,已经在网上热传的视频,煽起的舆论压力对贵行十分不利,现在最快最省事的方法就是直接斩断与视频人物的关系,意即辞退,然后官宣,撇清关系,明哲保身。”
“用你们的话来说,就是及时止损。”
女人的声音悦耳动听,又冰冷无情,她说到此处看向男人,目光带着探究:“我想,贵行法规部应该不缺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来对突发事件进行评估,所以,我很好奇,姜副行是怎么说服贵行宁愿舍易求难,也要保住这个员工的?”
“我把自己押给银行了。”
男人话接的很轻松,说完,还笑了笑。
作者有话要说: 明晚九点
☆、16
程茗听完不由得愣了一下,像是在评估他刚才那句话的真假,没她等理出思绪来,就听他说:“开玩笑。”
而玩笑话说完之后,男人接着说了句更迷的话。
“所以要请程律师帮我赎身。”
姜觊说完勾勾嘴角,笑意不达眼底。
诚如程茗所言,昨天周太太字字强调银行员工行为不检,无论真假,弃车保车不失为明智之举,因为舆论一旦被煽动,对银行名誉上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。
否则,他昨天下午也不会在法规部耗那么久了,但至于他到底是怎么说服的,那是他的事。
姜觊不再纠结这个话题,起身走向饮水机。
“小心烫。”
程茗失神的抬头,见男人指骨分明的手正捏着纸杯,他自己喝的是浓咖啡,给她泡的是英国的红茶,一闻就知道,茶香味很正,为了防止烫,还特意包了隔温套,正朝她顺手的方向递来。
“谢谢!”
程茗接过茶,抿了一口,红唇勾起,看着监控视频说:“既然姜副行这么信任我,那我建议目前暂时不做任何处理,让网络舆论酝酿一下,等到酝酿到一定程度的时候,在那个爆发点上,一举反击,成效可以最大……”
“不!”
程茗字字珠玑的建议还没说完就被打断。
“我想程律师可能有些误会,我不是要打持久的贸易战,力求效益最大化的胜利,我比较欣赏某些掠夺式倾销,用最快的方式拿下市场,因为我不是要打垮对手……”
姜觊捻下眼镜,看着她,一字一顿:“我要打‘死’对手,不计成本。”
男人话中锋芒毕露,却意外的没有给人咄咄之感。
程茗定了定,隔着茶烟水雾看着对面的男人,他一双深邃眼眸似井水,尽头是看不见底的乌色。
其实她放任舆论恶化,等待触底反击,不过是因为等到那个时候再放出底牌,公布真相,不仅可以最大程度的挽回他们银行的声誉,还可以借机在公众面前打造一个爱护员工,抵制网络暴力的银行正面形象。
在这场博弈里面,唯独可能牺牲的就是那个女孩的声誉。
但一个小员工的声誉,相较于维护一家跨国银行的形象来说算什么?
可他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后者。
这让程茗有点意外,她对对面坐着的这个男人,越来越感兴趣了。
“那姜副行的意思是?”
姜觊拉动鼠标进度条,在一处停下,点击放大。
“这种单方面的,在鲜花店的订花记录,可以作为物证证明我行员工与她丈夫有不正当关系?”
“如果只有这么一个物证,那只能证明她老公单方面订过花,除此之外……”
程茗摇头。
鼠标再次拉动,音量放大,周太太信誓旦旦的在大庭广众下声称:{我问过我老公了,他什么都承认了}
“夫妻间证词可信力度高么?”
“夫妻间有利益关系,可以互为证人,但证词力度薄弱。”
“好。”
姜觊继续拖动进度,停下来的监控视频中,周太太指着闻心的鼻子说:{这个女人就是那个小三。}
“就凭她前面说的那点证据,能不能告她诽谤?”
程茗点头。
{你要是敢让我再看见你,我下次就往你脸上泼硫酸。}
“这句话,算不算威胁恐吓?”
“算。”
“法律会怎么处理。”
“寻衅滋事罪,情节较轻的……”
“情节严重的呢?”
话再次被打断,男人连声音都不觉都寒了起来,程茗看着他,改口道:“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,拘役或管制。”
“好,诽谤,威胁恐吓加名誉损失的赔偿,我相信程律师的专业能力。”
男人放下鼠标靠回椅背上,下颌俊美的弧线微微绷紧,字字要命,偏说的慢条斯理。
程茗终于意识到什么,她昨天听说时就很奇怪,银行有自己的法律团队,即便请她,也只会作法律顾问,所以,这个男人委托她,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挽回什么银行的声誉,从他的眼神中,她十分确定,他根本就不在乎。
“姜副行如此爱惜下属,能在你手下工作真幸福,你自己掏腰包替下属出律师信……”
程茗说着,盯着视频中的女孩看了几秒,目光一转,望向男人扬眉道:“我的律师信,可不便宜啊!”
“钱不是问题,应该的,毕竟,程律师还要挽救一下我的年终奖。”
姜觊幽默的调侃了自己一把,看了一眼时间,下午三点半,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,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突然抬头道:“今天耽误了程律师不少时间,我做东,请程律师喝下午茶。”
奔驰载着红衣女人离去时,闻心刚浑浑噩噩的转醒,她越睡没力气,本想去二楼茶水间泡杯红茶,谁知刚好与下楼的女人迎面撞上,不知道为什么,女人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。
没过两分钟,男人竟也在办公时间下了四楼,与红衣女人并肩走出。
而抱着茶杯趴在办公桌上的人,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女人坐上奔驰,两人一同离开了。
“哼!我要举报他,上班时间,旷工!早退!”
啪!座椅被突然站起来的人猛的弹开,吓得躲在一边抽烟的老戴烟灰抖了两抖。
“闻主管,你,你准备向谁举报啊?”
闻心:“……”
作者有话要说: 姜觊:咳,接受管辖范围内任何形式的举报,最好是当面
明晚九点
☆、15
要被举报的人,此刻正驱车去往市中心的一家餐厅。
程茗坐在副驾驶上,对于男人突然的邀请,她是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的。
不,应该说,从昨天接到堂姐跨洋打来的电话,到她今天与这个男人的见面,她是从十分的不屑到十分的惊喜。
她原以为又是一场打着工作名头的相亲,没想到一见面,竟是一身的惊艳。
程茗悄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,她记得堂姐昨天说过,他应该还是单身,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到哪去,不过,这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,既然他先迈出了一步,那她也没必要太矜持。
好男人,可是很抢手的。
程茗看了眼姜觊随手放在座旁的手机,打开了自己的手机,点进微信。
“姜副行的微信是手机号么?方便加一下么,我们后面沟通起来可能会方便一点。”
“不是。”
不是之后,程茗等了将近两分钟再没听到下文了。
事实上,姜觊的微信确实不是用刚办的手机号注册的。
他是用古早的q.q号直接登陆的,因为那时在国外,国内的手机号早就不用了,而他当时用q.q号登陆微信,只为了去看一个人近三天的朋友圈,奈何那人还不怎么更新。
再后来,也不知对方是不是改了设置,非好友,什么都看不了了。
“姜副行?”
程茗又问了声,朝驾驶座晃了晃手机上微信添加好友的界面,姜觊偏头看了眼,“抱歉,我刚回国没多久,还没来及注册微信。”
解释的倒也合情合理,程茗有些失落的“哦”了一声,姜觊没再说话,车厢内安静了下去,只剩奔驰的引擎声。
车驶向市中心,最终在东城区的一家餐厅门口停下。
下午时间,餐厅里人并不多,卡座空间适中,格调也还算雅致。
男人点的是英式下午茶,清淡红茶配甜腻乳酪,再加上低缓空灵的大提琴伴奏佐茶,宁静又舒适。
不过坐在这样一位优秀的男性对面,程茗的心境有点宁静不下来。
她半倚在沙发上,指尖抚着镀金边的茶盏,低头抿了一口茶,视线落在地上。
都说看一个男人的鞋,就能看出他的品味。
从她这个角度正看得见透明的茶几下,对面男人黑色皮鞋的鞋尖,英国church’s,款式简约大气,纯手工制的鞋,价格从来不菲。
鞋子向上,西裤裤管下露出的一截深灰色的棉质薄袜,包裹着男人骨节分明的脚踝,两条长腿交叠着坐着,修长有力的身体曲线悉数隐藏在禁欲的黑色里。
他微微低头,鼻尖到下颌的线条清晰分明,喉骨的轮廓半藏半露在立起的衣领里,更引人逡巡。
这样的男人,对女人来说无疑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。
然而他一直低着头,不知在专注着手机上的什么。
“姜副行。”
程茗像是刻意要吸引男人注意力似的,刚被茶水滋润的红唇抿了抿,更显色泽诱人,她改口道:“姜觊,我可以叫你姜觊么?”
姜觊慢慢抬头,视线投向对面,礼貌笑笑。
程茗放下茶盏,抬手捋了下耳后的碎发,露出精致的腕骨,她想了想,问道:“关于名誉损失的赔偿,你心里价位是多少?”
法律上对名誉损失并没有具体的赔偿数额规定。
她的意思是问他预计向对方索赔多少?
所谓索赔,不过是对已受到的损害补贴性的赔偿,但倘若,他根本就志不在赔偿呢?
或者说赔偿多少,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个数字,意义不大。
姜觊略略倾身,端起茶几上的咖啡,纯浓的苦咖啡,糖包就在盏旁,他一粒也没放,他习惯喝这样高浓的咖啡,因为浓郁的苦涩,能叫人始终保持清醒。
餐厅里安静了几秒,大提琴独奏完,钢琴低缓浪漫的音节又扬起。
男人似思索般凝神听了一会,开口,并没有回答希望赔付多少。
“我记得还在念大学时候,学校里有个男生造谣滋事,给被造谣的同学带来了很不好的影响,于是,我找到那个男生,最开始,我请他不要再散布谣言败坏别人名声。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,我发现没用,谣言越传越烈,几乎整个大学城都知道了,然后,我再找到那个男生,我没再跟他废话,直接把他打了一顿。”
男人笑笑,抿着咖啡,头也未抬,“我本科是学医的,知道打在人哪里最疼,知道人哪里的骨头最脆弱,又不会致命,打完他之后,我警告他说,‘没有下一次,有,我就打死你’。”
盏中最后一滴咖啡饮尽,姜觊抬手,指腹慢慢的抹去唇峰残留的一滴渍液,“那个男生后来吓得休学半年没敢来上学,从那以后我就知道,我要最快最直接的达到目的就要一击致命,让对手永远不敢再有下一次。所以,要索赔多少,我想程律师会比我更有预期。”
男人双手交叉随意的搭在膝上,身体放松的倚着沙发,他平静的说着狠绝,神色是淡然,甚至是温和的。
程茗突然想起他先前说的,他不是要打垮对手,而是打‘死’。
所以,他不在乎对方能赔多少钱,对方有多少,他就要多少,总之,是一个叫对方永远不敢有‘下一次’的数字。
男人手段凌厉到,不近人情!
程茗深深的看向对面,不得不说,这样外形出众又有魅力的男人,实在是太惹人心动了。
“waiter。”
程茗微微发怔间,姜觊已抬手示意买单。
有服务员上来,刷卡签字,很快结完账。
“给我开张发.票。”
姜觊说完,服务员.有些意外,来点下午茶的客人多是休闲聊天,非商务用餐,很少有人想起来要发.票。
他想了想,除了已给的银行小票,又打了一张结账的流水单,把看着很像发.票的小纸双手递出。
姜觊看了他一眼,没再说话,收下了。
他刚刚在手机上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,搜到了周氏餐饮公司的官博,周太太还真是‘别出心裁’,官博上现在正置顶着那个断章取义的泼水视频,一个小公司的官博,粉丝也不过才一万多,转发居然过万了?
姜觊仔细看了眼微博的内容,发现居然是有奖转发,抽餐厅免单?
很好!
姜觊看完之后,顺手把周氏官博上关于餐饮公司详细介绍复制了下来,切进另一个屏幕直接粘贴上,然后输入他就餐的这家分店的详细地址,拍了抵发.票给他的结账流水单。
最后,他把图文资料分别提交举报给晋城市稽查局和东城区税务局。
税务局以票管税,因为很多人用餐后没有要发.票的习惯,所以餐饮行业一向是偷税漏税的重灾区。
他记得昨天那个周太太临走前在他面前很傲慢的说,她们周氏公司也不怕谁的。
他今天特意选了周氏餐饮的一家分店,既然人家都说不怕谁的,那就请税务局来查查吧。
姜觊做完这些,看了下时间,四点半,从这里开车回去,半个小时,如果遇上堵车可能时间还有点紧张,想着,他很快起身。
“姜觊,反正快到晚餐时间了,刚才是你请的,不如,晚上我请你吃饭吧!”
程茗发出了诚挚的邀请。
“程律师不用客气,我的委托还要请你多多费心,律师费我会打到你账上。”
程茗还想再说什么,姜觊已套上外套,拿上车钥匙,他又低头看了眼腕表,朝程茗道:
“抱歉,我可能要先走一步,女朋友快要下班了,我得赶快回去接她,昨天就没接到,她这两天心情不好,对我意见很大。”
姜觊说着无奈笑笑,程茗瞪大了眼睛,好几秒才反应过来,“姜觊,你,你有女朋友了?”
男人边说边走,头也未回。
“正在追。”
☆、18
奔驰赶在周五下班兼车流高峰前回到了东城区支行。
姜觊回到大厅时,坐地钟刚好指向五点,现金区还在匆忙的作日结,他扫了一眼,并未在玻璃后看见闻心的身影。
停了两秒钟,他才想起自己昨天把人借调到了信贷部,那她今天应该不在现金区了。
这个时间也不过才刚下班,姜觊估计她应该还在更衣室换衣服,于是便坐在大厅的连排座椅上等人。
等候区平常都是客户坐的位置,正面对现金区,此刻也早就没人了。
几个正在盘账的小姑娘看见副行下班不走,一反常态的坐在大厅,看样子像是在等人,不禁一边点钱,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。
现金区的防弹玻璃隔音效果极好,但奈何有个窗口的扩音器忘了关,那八卦的内容的便也声音不大不小的传了出来。
“今天来的那个女的,你们看见没有,是不是副行的女朋友啊?”
“看到了看到了,她跟副行一块离开的,哎呀,这么帅的副行,这么快就不属于我们了么!”
“那女的跟副行在楼上单独呆了多久啊?”
“我记得那女的下楼的时候,心心姐正好跟她迎面撞上,算算时间,好像……怎么也有一两个小时吧嘿嘿……”
“哎呀,你们的想法太邪恶了,等过两天我们跟心姐打听一下,没准那女的就是一客户呢……”
“不可能,你见副行亲自接待过客户?”
“昨天跟心姐吵架的女人不就是……”
“切……”
一阵群嘲声漫过,暧.昧不清的低笑又传来,姜觊皱了皱眉头,朝女更衣室方向看了一眼。
这个时间除了还在等款车的现金区,其它部门已经基本下班了。
姜觊又等了一会,终于坐不住了。
“没看到闻主管离开,我从下午好像就没在大厅看到闻主管了。”
保安师傅回答的十分肯定。
姜觊点头,转身去了综合办公区,闻心的台席卡还在办公桌上放着,但办公区根本没人。
姜觊低头划开手机,点进微信,两人最后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昨天发送的消息。
他按下语音通话,原本寂静的办公区突然响起手机嗡嗡的震铃声,紧接着,微信请求通话的音乐响起,一个套着小怪兽外壳的手机在隐藏的键盘托上震动着。
手机屏幕亮起,一个黑户一样的头像,头顶顶着两个字:撒○
像圣经中的异教徒,神秘中又带了点邪恶感。
姜觊拿起手机,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看了十几秒,要不是他十分肯定请求通话的就是自己,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备注,什么时候从闻小心的最大债务人变成了:撒○。
撒字他知道,但那个闷骚的红圈圈是什么意思?
☆、20
拧眉看了十几秒,所有撒字开头的词组在脑子里滤了一遍,姜觊恍然失笑,撒旦?
他还是比较喜欢‘闻小心的最大债务人’。
嗯,有一种独属感。
姜觊忍不住想点进去看看,手机的主人都给别人备注了什么奇怪的昵称,奈何屏幕一灭,指纹解锁失败才提醒他,这手机的主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?
手机都没带走,总不可能徒手开单车吧?
这么一想,姜觊决定回办公室调大厅的监控。
在360度监控无死角的银行就这点好,不用担心丢东西,更不用担心找不到人,时光随时重播给你看,还是声情并茂的。
闻心拍完桌子说要举报,老戴问她准备举报给谁?画面宛如静止般停顿了三秒,她开始走出办公区。
老戴:“闻主管,你也要早退旷工啊?”
闻心:“我也要上楼,上楼睡觉!”
要上楼睡觉的人一口气爬上了四楼,监控中,最后的人影消失在了门前名标为姜觊(副行长)的办公室外。
高管的办公室是东城区支行从一楼到四楼,除了厕所和更衣室以外,唯三没有装监控的地方,但门外的监控拍的十分清楚。
所以,他一路驱车赶回,又在一楼等了她半个多小时,她居然在他办公室睡觉?
冬日的夕阳绝对不眷恋人间,江河西下一般,很快便只余天边烧得似烈火一样的余烬。
玄关隔断后的休息室,百叶窗即便还半开着,光线也早黯淡了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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