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晚霞中的红蜻蜓(1)
叶泊几乎是用竞走的速度走在路上,快要跑起来,脚步却虚浮,没有一点力气。
思曳说:“他是新转来的学生啊,好像还是从明辉转过来的,了不得的,学生处主任亲自带过来。你去找老薄时过来的,怎么反应那么大啊?”
八年前,她刚刚转到附小读四年级。比明辉高中都要更首屈一指,是省里都要排第一的学校,那时父母刚搬来这个城市,父亲在s大任教,那所学校便是那所大学附属的小学。五月的时候,汽车经过那里,爸爸招呼叶泊说,这就是你要去的学校,那时叶泊正在看跟以前的同学告别时写的贺卡,绿色水笔写下“友谊万久长青”,还画了颗不着调的圣诞树,明明不是圣诞节的。
父亲带她去办转学手续,校长的办公室前蜿蜒出一条长队,她看见楼下操场上教师正管教不听话的孩子,样子很凶,她怀念亲切的家乡老师,突然心生怯意。大人们的谈话这时好似陷入僵持,校长说什么也不肯签同意的文件,父亲这才祭出他拿到的那所大学的聘书和给叶泊的入学推荐信,校长笑呵呵地说:“早说啊,这就好了嘛。”
叶泊的三好生奖状和成绩单被撂在一旁,大红色的字体苍白无力。
秘书啪啪盖了几个章,人生就打下了地桩,一切,都从这里开始似的。
经过还在排队的人群,眼光都带着几分猜度和羡慕。
叶泊是真的不懂,进了一所好的小学会对人生有什么决定性的改变吗?一个闪亮的□□就意味着一路坦途吗?
她不这么认为,但是显然大部分人是这么认为的。
随后叶泊被带去考试,两张卷子,数学和语文,就坐在办公室里,老师正巧是数学老师,看着她做的卷子,她才做完数学,正在往卷子上注拼音,老师就抬了抬眼镜说:“不用考了,明天来上课吧。”
第二天的事情她记得很清楚,妈妈带她去,找了半天也不见教室,正在上课走廊上没有人,趁妈妈去看标示,叶泊专心致志看门上贴着的米老鼠,还有一串英文“wel e”,她当时好笨,也没学过多少英文,只知道we和 e是什么意思,两个连起来还有个l,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。想着想着就说出来了,突然就有一个小人冒出来,穿着衬衫和校服裤子,一副小大人的样子,欠揍得很:“这是欢迎的意思啦。你是转学生?”
“嗯。”叶泊有点胆怯地点头。
“哪个班的?”
“四年(九)班。”
“哎我们是一个班啊。你们是不是找不到教室?”
叶泊再次点头。
“我们班在拐角,别人都会以为那里就是尽头了,不会往里走。我带你们去吧。”男生说着自顾自转身。
叶泊连忙叫妈妈跟上。到了门口,男生敲了敲门,让叶泊等在门口,进去跟正在上课的老师说了一句话,老师诧异地看过来,叶泊有点紧张,捏了捏妈妈的手。
老师出来,是数学老师,还刚好是班主任,叶泊在旁边听着妈妈拜托老师照顾自己的话,听见教室里有嗡嗡声,有胆子大的还从座位上跳起来,企图从上方的窗子看外面。叶泊看见一个高个子男生的头时不时从窗口上蹦跶起来,心里想笑。
一切交接完毕,老师轻轻牵起她的手,柔柔地跟她说:“等会儿你藏在我后面,别让他们看见。”
可她还是忍不住偷偷钻出来看那些即将成为她同班同学的学生们,他们也探头探脑的,对她报以同等程度的好奇。叶泊只看见刚刚那个倨傲的小男生,别人都正襟危坐,他撑着头在写什么东西,对这边完全不关心的样子。
自我介绍的时候,她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,小声地说:“我叫叶泊,叶子的叶,枫桥夜泊的泊。”
别人介绍的话,会说停泊的泊。可父亲教给自己名字的时候,就说,你的名字是取自一首唐诗的题目《枫桥夜泊》,还教她背: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。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。
全班寂静了一下,突然爆发出笑声。连一旁的老师也忍不住笑起来。
小学生哪里懂唐诗呢。只不过她这样的介绍跟班上某个男生的名字重了。
那个在草稿纸上唰唰写字的男孩儿停笔了,脸憋得通红,感觉自己快被周围人的眼光烧出窟窿,却没法一个一个瞪回去,只好眼光不善地盯着她。
叶泊不明所以,老师低下身,鼓励地似的拍拍她:“他叫林枫桥,既然这么有缘,你就坐他旁边吧。”
已经走出学校,可好像还是能听到那首歌。
童年时代遇到你,那是哪一天?
200x年9月1日,星期三,第一节课是数学,在讲未知数x,天气晴,阳光大好,刚下过雨,所以空气也格外清新。
那一天,澳门特别行政区有了第二任行政长官。
阿卢·阿尔哈诺夫当选为车臣新总统。
俄罗斯发生了别斯兰中学人质事件。
伊拉克百人临时国民议会在巴格达正式宣誓就职。
世界上发生了多那么大事,可叶泊好像只记得,这一天,她遇到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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