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2部分阅读
“我想买株点霜葡萄。”
“哦。姑姑,快去给罗小姐取来吧。”赵京梅支走赵音萍,把罗卿卿让进屋里。
赵音萍擦身而过的时候,罗卿卿掠了眼她手里的支票。又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和药汁,对赵京梅道:“赵秘书身体不好?”
赵京梅颓然叹了口气:“也不算病。只是……喝了碗堕胎药。”看了眼罗卿卿脸上的惊愕,她苦笑了下,“罗小姐莫惊怪。象我们这种女秘书,不过就是小老婆的雅号罢了。就算跟人家说你清白,恐怕也没几个人相信呢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赵京梅打断罗卿卿:“我的意思罗小姐不必明白。我肚子里是谁的孩子,就更不便告诉罗小姐。”
赵京梅的神情越是闪烁暧昧,越昭示着某种不言而喻。她继而又补充了一句道,道:“记得上学的时候,我也参加过平京大学女子学生会。整天呐喊什么‘男女平权天赋就’。”说到这里,她惨淡地笑起来,“我跟着参谋长这多年,跟他学了很多东西,偏偏就是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平权。在他眼里,女人至多只是漂亮的衣裳,是得力的工具。使旧了,没用了,就毫不吝惜地丢掉。”她止住话题,面露歉然地看向罗卿卿,“对不起,罗小姐,看我干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呢?我就要出国去了,在这儿就算跟你话个别。”
屋子里安静了片刻。太阳没进云里,本来不算明亮的屋子变得更加晦暗。透过矮窗照进来的日影惨淡的如同苍白的脸色,屋里的人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。
隔了好一会儿,响起罗卿卿缓缓的话音:“有时候,离开未必不是解脱。”
“是啊,离开也好。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。”赵京梅勉强挤出笑容,道,“听说参谋长已向罗总司令提亲,祝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。”
罗卿卿没做回应。沉默着,看向窗外,天阴了,灰蒙蒙的一片。知道已经没有什么话题值得继续下去,便告辞离开。
赵京梅看着罗卿卿的背影,阴冷的快感在内心弥散开。如今看来,她为瞿东山设计的计划,前两步实施的很是顺利。利用程佳懿将瞿东风当年设的骗局告诉了罗卿卿;在罗卿卿对瞿东风信任动摇的当口,再雪上加霜一把,说她怀了瞿东风的孩子。这种事,一向是除了当事的男女,便只有天知地知。就算瞿东风聪明,恐怕也百口莫辩。只要破坏掉瞿东风和罗府的联姻。那么下一步就是她去崎岛国,帮助瞿东山联合崎岛国军政界,说服崎岛国人借道金陵突袭华北,与瞿东山里应外合,出其不意,把华北军的兵权夺到瞿东山手中。瞿东山本是一介武夫,到了那时候,她这个背后的女人将是权柄的真正操纵者。
想到瞿东风终有一天会败在她的手下,任她生杀予夺。赵京梅好像喝了陈年老酒,陶醉地闭上了眼。与此同时,一颗眼泪,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。心里翻腾起很苦的滋味,竟然比报复的快感更强烈上百千倍。
天色越来越暗,乌云压得很低,远处传来一两声闷雷。一阵雨前的劲风掠过料器行的院子,满院的杂草都萧萧索索地抖动起来。
罗卿卿走向院外,胳膊交叉在胸前,紧紧抱住自己,还是觉得冷得厉害。
赵音萍从后面追上来:“罗小姐,您忘了点霜葡萄。”
罗卿卿接过那株葡萄,每一颗葡萄都那么透亮,那么饱满,蕴满了成熟的甘甜,可是,偏偏每一颗都挂着冷冷的秋霜。好像,总要经历几番折磨,才能结出那秋后的丰饶似的。
风更紧了,闷雷越来越密,天上稀稀拉拉地掉下雨点。
赵音萍道:“我给您拿把伞去。”
“不用了,车就在外边。”罗卿卿从手袋里掏着钱包。
赵音萍却拒绝:“这株葡萄就让我送给罗小姐吧。就是想拜托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拜托您不要把京梅跟您说的话告诉参谋长。京梅说,参谋长就是不想她跟你见面,才让她出国。如果,参谋长知道今天的事,恐怕不会放过她。”
罗卿卿看着赵音萍,那是个一看就知道不会说谎的女人,善良人的乞求,她不忍心拒绝,只好点了点头。
善良人说的话也同样不容易让人怀疑。
她走向门外,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身上。她仰起脸,让更多的雨水浇着自己。她听到自己的牙齿锉出了声音。听到内心一声一声嘶喊,一声一声叩问。她的嘴唇发抖,舌头打着颤,一句话、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她用两只手用力地压住胸口。感到浑身无力,脚步虚浮。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泡沫,只要再加上一点轻轻的力气,就会破碎成清烟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这轻飘飘的感觉让她害怕,怕得发抖,她伸出一只手,想要抓住些什么,可是,除了虚空和茫然,什么也没能抓住。
按照事先的安排,汽车开到聚兴楼饭店,母女俩人走下车。佯作进去吃饭,然后,从饭店后门出去,坐进早已等候好的另一部汽车,直奔火车站。一路上,罗卿卿紧闭着嘴,一句话没有说,赵燕婉只道卿卿舍不得瞿东风,淡淡安慰了几句,也觉得无奈,便也不再言语。
一路沉默,像具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,直到登上火车铁梯的那一刻,罗卿卿的意识才从麻木里略微苏醒,感到脚下沉的厉害。拖着沉重的步子,登上阶梯,每走上一阶,都要费出很大气力。
等到登上火车,她竟然已经再没有一丝举步的力气。车厢里很空荡,她捡了处离车门最近的座位,几乎瘫坐在上面,对母亲说:“您先去包厢吧,我在这坐会儿。”
母亲离开后,一声悠长的汽笛,一节节的车厢跟着车头,向金陵铿铿的行进。
她却在这一刻,彻底失了方向。
恍惚中分不清,隆隆滚动的车轮是压过铁轨,还是碾过自己的内心。睁着眼,没有前路,只看到血泪模糊,和彻骨的孤独。
一个人影走到她身边,叫了声:“罗小姐。”
她抬起头,看到崔炯明。以为自己看错,又定睛看了一眼,竟然真是他。她麻木的内心,陡然、全个清醒过来。
崔炯明低声道:“罗小姐,请您跟我来这边。参谋长想见你。”
罗卿卿跟着崔炯明,走到车厢尽头的一间包厢,崔炯明打开门,把她让进去,自己则退到外面,关上了门。
她一走进包厢,寒意立刻扑面袭来。车窗大敞,外面的大雨打进来,一阵一阵冷风把窗帘高高的掀起,连铺位上的白床单也被吹得不住地鼓动着。
瞿东风站在车窗前,风吹得他的白衬衫发出猎猎的响动,临近窗口的衣衫已被雨水打湿。他穿着便服,没戴军帽,头发湿漉漉的,看不出是汗还是雨水。听见卿卿进来,他没有立刻转身,依旧看着车窗外,窗外肆虐的风雨将他的眼神牵得很远,很深。
她终于忍不住令人窒息的沉默,颤动着嘴唇开口:“把窗户放下来好吗?我冷。”
他关紧车窗,把窗布也拉上。然后,转过身,打量她。阴雨的天气,让他的伤口隐隐作痛,他不自觉将后背靠在窗户上。
门窗紧闭,窗布拉得很严实,他靠在窗户上的身影遮住了大部分透过窗布的亮光。车厢好像变成一个容器,把两个人密封在狭小局促的空间里。光线昏暗,只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轮廓。沉默里,听着对方的呼吸,彼此的气息在感受里变得渐渐分明,绞缠在一起,竟生出一种苦凉的缠绵意绪来。
昏暗?
请收藏本站:https://www.jksw-sz.com 新起点小说手机版https://m.jksw-sz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