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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大亨展雄风

  棍王巴大亨

一掌将敌人击落,巴大亨信心大增,身形一转,奋力扫出一道横劲,左掌猛力点出,同时喝一声:「著!」


他本未学过点穴,只因屡次被人点穴掳劫,经验屡积,已谙熟该点的部位,这时恰好派上用场。


这名敌人眼见巴大亨如飞将军下降,臂劲如山,刚拼出全力接了他横扫的劲道,猛又觉一个指尖点到「腹结穴」,想挡想退均已不及,闭哼一声,摇摇欲倒。


巴大亨顺手一把抓住敌人腰带,笑道:「伯父请接这个!」哪知话声刚落,一道金光由墙外疾射而上,直透入被擒的敌人小腹。


巴大亨万料不到来敌残忍到杀自己同伴灭口,待要挥掌震飞射来的金光时,金光已射进手中俘虏的肚子里。


闪目一望,见方才那披震落墙根的蒙面敌人还未缩同手去,墙外只有这名敌人,不是他施的暗杀手段,那还有谁?


正想弃尸体扑击,拂云山庄主人「文阵刀」毕横生突然飞掠而到,一把抓住巴大亨将要掷弃的尸体,急促地道:「贤侄,死的同样有用。」


墙根那名蒙面敌人「嘿嘿」冷笑道:「毕老儿,你胆大包天,居然敢抗拒黑鹰令,再不把文阵刀缴了下来,立刻教你全庄化为灰烬。」


拂云庄主纵声豪笑道:「拂云山庄早该化为灰烬,用不著再劳烦诸位,老夫倒要请问你们的主子来了没有?」


蓦地一声惨呼由南方传来,拂云庄主知道又有一位老友牺牲,急将到手的敌尸掷进院里,高声疾呼道:「各位老兄弟莫忙现身,让凶魔们进庄再说。」


南方暴起一阵阴森森的笑声道:「毕老儿且慢发狂,黑鹰令已下令鸡犬不留,早就算定你们云阳十杰全在这里聚首,才遣我等赶来一网打尽。邱思远已躺在这里,躺在北面的是谁?」


那被巴大亨震出墙外的蒙面容答道:「这边躺了一个高传统。」


敌人一唱一和,把拂云庄主一大夥老弟兄当作釜底游鱼,直气得他那红润的老脸泛起一片苍白。


巴大亨挺立在北面院墙之上,俊目游掠,但见东北、西北二方面的来敌各人两手握拳,向每一隐僻之处搜寻。


暗忖「文阵刀」既是名满江湖的前辈,云阳十杰能和他称兄道弟,也应是第一流高手,然而未见出手交锋,十杰已死了二杰,若非突遭袭击,怎死得一这般容易?


脑中电光一闪,猛悟射死俘虏那道金光正是暗器,向隐僻处搜寻「十杰」的敌人握紧拳头手中,一定也藏有暗器,急振声高呼道:「列位叔叔当心暗袭击。」


正东方一个敌人接口喝道:「这小子很有几分眼力,能够活捉,当有重赏。」


巴大亨聪敏绝顶,一听那人口气之大,俨然以发号施令者自居,知道必是群凶的首脑。心忖已父亨有「神州第一剑手」之名,竟因有人送去「灭门纸鹰」而毁家逃遁;纵因众寡悬殊,强弱异势,或另有深意,仍不免贻笑武林,自己若不趁机挽回几分颜面!岂不大损巴家令誉?


他本狂傲之徒,但目睹敌人毒辣手段,立即昂然喝道:「巴大亨在此,不怕死的尽管过来!」


「原来是你这小子作梗。」墙外那名蒙面人一声吆喝道:「你那老子楚庄伪降,竟不献剑献宝,正好把你小子拿下………」


正东方那人急喝道:「六号不可泄露机密。」


巴大亨一听己父只是毁庄隐去,并未献剑献宝,心下颇安,朗声笑道:「东墙外面那位阁下想是群丑的头目,何不自己将机密说出?」


那人桀桀怪笑道:「待擒下你这小子,血洗拂云庄之後,当然会告诉你。」


血洗拂云庄?巴大亨听得心头一寒,同时也激发了杀机。眼见当面之敌萎萎缩缩在墙外三四丈远,暗忖及早下手,能多毁一人,拂云山庄就多一份保障。心念一定,身子已在暴喝声中扑出墙外。


褐衣老人的轻功身法真正疾迅无伦。


巴大亨自幼扎下根基虽然没练多少时日,且又误服一粒「火枣」平添一倍以上的内力,是以一这三四丈远的距离,简直是一跨就到。


拂云庄主见他冒险冲出院外,骇然一喝,也急由屋脊耀向北面院墙。


六号蒙面但料不到巴大亨有这大胆,只见光影开动,人已临头,急忙单臂一挥,打出一道金光,同时斜飘数尺,反手要拔儿刃。


哪知巴大亨的身法灵巧异常,待得那道金光将及胸前,忽然一个侧滚,横臂扫出,另一掌同时击向敌人头顶。


六号蒙面人怎想到巴大亨近在咫尺,还能避开暗器同时进挈?发出的暗器和掌劲相撞,立即斜飞而去。


而对方掌劲却源源不绝地涌来,被逼得一连错开几步,才拔出了兵又,荡起一片刀光挡在身前。


拂云庄主昂立墙头,突闻正东方的敌人一声怪啸,十几个蒙面人加速冲近庄院,几乎同时登上院墙,急得他高呼道:「巴贤侄速退回来!」


哪知话声方落,巴大亨已暴喝一声:「捉泥鳅!」双掌齐发。


六号蒙面人因闻同党催迫进攻的啸声,急切间一紧刀法,意欲将巴大亨迫开,好登上院墙会合,不料这样一来,反而使老了招式。


巴大亨乘他刀锋划过,反手不及的刹那,一掌击中他的後心。


「蓬」一声巨响,六号蒙面人被巴大亨这一掌震得向前一冲,跌了个癞狗吃屎,那柄钢刀也深深插进地面。


拂云庄主不料他胜得这样决,大喜欢呼道:「贤侄快把尸体抛过樯来!」


话末完,巴大亨已拾起六号蒙面人向上抛起,自己也耀上院墙,却见西、南两面来的敌人正向庄里飞扑。


东面也有四名蒙面人冲进庄门,急道:「哇操!伯伯只管发号施令,小侄收拾东边来的这群凶徒。」


他能连伤二名敌人,信心大增,明知由东面进庄的敌人必有首脑人物在内,也毫不放在心上。


声落,人起,半空中双臂一分,像一只大鸟扑向那作势登屋的四人。


「来得好!」其中一人沉喝声中,向空劈出一掌。


巴大亨一听这人口音,知是那曾说「血洗拂云庄」之人,顿时热血沸腾,大喝一声,两臂猛可一合,双掌同时向那人劈落。


「好小子!」旁边一位蒙面人见巴大亨合掌下劈,情知势沉力猛,一声吆喝,四名蒙面人同时举臂。


八股猛劲合而为一,敢情可把一个大石震成粉摔,眼看劲道雁成一股气漩,带著「洪洪」之声莲向凌空下击的巴大亨,而他身在空中,连转折闪避都不可能,拂云庄主心头一凄,顾不得抗御瓦面之敞,宝刀挥出一团霞光,由墙头斜掠而下。


然而,他却是航心多余,脚未著地,已间霹震一声,巴大亨身子一飘,落在一株花树梢头,四名蒙面敌人却向四方暴退。


原来巴大亨合掌一劈,硬生生将敌人合成的猛劲挈散,并也震得敌人立脚不稳,承得不向外飘移。


但他自己也被反震之力震得飞起,索性平里一滚,站上树梢。


拂云庄主意料不到巴大亨以一敌四,居然不分胜负,急反腕一刀,向退到身遑的那名敌人扫出。


那人与三名同党合力,尚且经不起巴大亨一掌,但对这位亨有盛名的拂云庄主反而没有多少顾忌,冷冷一哼,横跨三步,同时也亮出了一条银光闪闪的软鞭。


拂云庄主由於多年行走江湖,一见那人的兵刃,不禁徽怔道:「你是十三节蜈蚣李之本?」


那人既不承认,也不否认,冷冷地道:「纳命吧,多言无益。」


拂云庄主心头火起,怒喝道:「李之本火速滚开,老夫顾及你师情面,今夜特别饶你一命。」


被称为「李之本」的蒙面客轻嗤一声,蜈蚣鞭化成一道银光,分心疾点。


拂云庄主认为对方是故友门人,所以喝他离开,不料这一鞭来的又疾又狠,连忙挺刀一拨。


「当」一声金铁交鸣,「李之本」鞭梢仅被拨开尺许,拂云庄主却只觉虎口发热,骇然跃过一边施展出成名数十年的「文阵刀」法,荡起一屏寒光,将身子障蔽得风雨难透。


可是那「李之承」冷笑一声,手中鞭又挥出万道银蛇,又如千万校银色长箭向刀光激射顷刻间,刀鞭碰在一起,响起一串叮当之罄。


拂云庄主只觉敌人每一鞭都力重千钧,震得自己的「文阵刀」几乎脱手,连招势也进滞下来。


但偷眼一望巴大亨,却见他在三名蒙面人围攻之下,仍是神态悠然,有攻有守,不但毫无败象,并远略胜一筹,不禁大感惭愧,忙运聚浑身劲道,一阵猛攻。


几十年功力聚集在一柄宝刀上面,果然不同凡俗,「李之本」一连挡了三鞭,已被震得身子逐晃,脚下浮动,急又发出一声厉啸。


那知啸磬末歇,神情忽然一呆,执鞭的右手也一之力地向下一垂。


拂云庄主好容易得到这个机会,把握这电光石火的一利,身随刀进,一片寒光横掠而过,已把「李之本」斩成两截。


但这事似乎透著古怪,「李之本」并未显露败徵,为何垂手收鞭?拂云庄主虽然新了敌人,仍免不了暗自狐疑。


猛间巴大亨一声短喝,一名蒙面人被房得踉跄冲向自己这边,忙又一刀扫去,扬起一片血光。


拂云庄主一连斩了两名敌人,以为方才也是巴大亨暗中相助,才毫不费力地斩了「李之本」,大喜道:「贤侄,再送一个来!」


巴大亨见他要过来相助,急道:「伯伯快去支援别人,南方正打得激烈万分。」


拂云庄主略一凝神,果间南方传来阵阵的杀声,他正待飞身上瓦,猛见一条蓝影瓢进庄口来的是一位身躯修长,穿著一件蓝布长袍的蒙面客,但见他由眼孔里射出两道凶光,向两具尸体扫了一下,立即嘿一声冷喝道:「义字辈的回来!」


与巴大亨厮拼正紧的两位蒙面人闻声嗷应,各自虚进一招,同时倒退一步,退到蓝袍客的身测。


巴大亨见蓝袍客如此威风,料想必是黑鹰令的主脑人物,也忙退到拂云庄主身逞,悄悄道:「伯伯远是去救援别人要紧,这人留给小侄应付。」


他说诸声言虽然很低,蓝袍客仍听得十分真切,冷冷一嗤道:「你们还想走麽?」


拂云庄主一声朗笑道:「毕某与拂云庄共存亡,何曾说过走字?怕只怕阁下在此埋骨,遗恨千古。」


蓝袍客目光如两支利箭逗视拂云庄主脸上,转了两转,又望向巴大亨的俊脸,轻轻颔首道:「原来爱三座主算差一著,没算到有你这无名小辈在。」


巴大亨泰然笑道:「哇操!区区姓巴,名大亨,不能算是无名,无名的该是阁下与带来的这群蒙面容。」


蓝袍客哼了一声。


忽然,庄後突起一声崩天裂地的巨响,一股黑烟冲天数十文,大厅,院墙也为之摇摇欲倒。


蓝袍客双目凶光暴长,厉声道:「哼!毕横生,你居然使出这种同归於尽的下流设计。」


拂云庄主自知那声爆音之下,纵是炸死几名凶徒,自己也有一位老友送命,悲痛地厉笑道:「同归於尽已给你们这些露鬼占了便宜。」


蓝袍客同头望了身侧一个蒙面人一眼,冷冷道:「义一号,你速替我将毕横生凌暹处死!」


「属下遵命。」那蒙面人恭声答应,反手拔出长剑,大步上前,拂云庄主一声厉笑,也捧刀跨出。


巴大亨早听出「义一号」就是声言要血洗拂云庄之人,想起对方明知拂云庄主与云喝十殿拼死守庄,仍敢前来寻事,自是早有制胜的把握。


拂云庄主成名多年,一身所学难保不被凶徒摸透,交战起来可能吃亏,急道:「毕伯伯且慢,这个义一号该先让给小侄。」


拂云庄主正色道:「老朽虽然无用,尚不致於把这人放在心上。」


巴大亨不便明白说出自己的心意,笑道:「伯伯忘了义一号是小使的对手了,方才一场还未分出胜负,应该仍由小侄把他收拾呀!」


拂云庄主方自微微一呆,忽见一道身影由瓦面飞坠,急伸手扶住,急促问道:「任老弟,你怎麽了?」


来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灰衣老者,周身衣服破摔,并还染了不少鲜血,脚下著地的时候,双膝同时一屈。


若不是拂云庄主及时搀扶,也许已经扑倒,此时目光涣散,气喘吁吁道:「毕老哥,咱们弟兄完了,但也够了本。」


拂云庄主神情一黯,老泪几乎夺眶而出。


那义一号蒙面人剑尖一指,冷笑道:「毕老儿不必多提时刻,反正都是一死。」


巴大亨一步冲出,恕喝道:「阁下要死,死在我掌下也是一样。」


义一号嘿一声沉喝,抖出几十朵剑花。


巴大亨面对这夥灭门凶徒,并又知道他们曾列扫叶庄行过凶,根本不容对方发剑进招,身躯徽闪,已抢到对方左侧,一连劈出两掌。


蓝袍客微「咦」一声道:「义一当心,这小子练的是内家气功掌。」


义一号方才与同伴围攻巴大亨,当时未曾使用兵又,已自试出巴大亨掌法精奇,这时虽然一剑在手,由於单独应战,却也不敢大意,因此,无须蓝袍客发话警告,他早就洒开一屏剑光挡在身前。


拂云庄主见巴大亨已抢先交手,急掏出一粒丹药塞任老口中,怆然道:「老弟就地暂歇一会儿,能多杀一个,就参赚一分利息。」


任老吞下丹药,轻轻叹息道:「我们还行麽?」


拂云庄主扶他在花树下面坐下,让他背靠石台,恨声道:「若就只这几个恶鬼,凭著巴贤侄和小兄一柄文阵刀,好歹也要赚些利息。」


那知话刚说完,瓦面上又跳落三位黑衣劲装的蒙面人,蓝袍客看也不看一眼,便冷冷地问道:「义字几号?」


「义三……义九……义十。」凶徒纷纷报出自己编号。


蓝袍客轻轻颔首这:「过来和义五站列一处,那边的事怎麽了?」


义三号率领同夥站往蓝袍客身侧,恭声道:「属下等料不到他们竟敢预埋雷火,虽然对方一个也没能逃脱,但咱们义字辈弟兄也赔上了十二条命。」


「你们真敢……」巴大亨惊急地厉喝出声,忽然想到凶徒已杀人不少,还能说他们不敢?是以急又截然住口。


蓝袍客凶睛转望巴大亨脸上,轻哼一声道:「你这小子有意找死,本座也饶你不得。」


巴大亨一掌逼退义一,正待挺身上前,一眼瞥见拂云庄主正捧著宝刀,守护在任老人身边,恐怕一旦混战起来,陷二位老人於危境,只好低哼一声,深深吐出一口郁抑之气。


拂云庄主见巴大亨已作势欲扑,而在回头一瞥之後立即怒平气消,不禁暗嗟这少年生性敦厚。


然而,坐在花树下调息的任老人却奋然跃起,豪笑一声道:「毕老哥,咱们没什麽等待的了,拼,再拼几个,也好赶去和老弟兄们相见。」


拂云庄主一把抓住对方手腕,神情惨戚道:「你……你暂且歇歇。」


任老人一摇头,半白的头发在晚霞下面闪出异样的光辉,格格乾笑道:「老哥纵横湖海几十年,难道要守著一个垂死的任进方而辜负一腔豪气?」


拂云庄主双目射出两道仇恨之火,但一看任进方那付披头散发,目光涣散,摇摇欲倒的情状,顿又长叹一声道:「老弟隆情高谊,小兄今生也报答不了,请暂忍,若能略养真气,岂不是可以多拼几个够本麽?」


任进方轻轻一叹,目光也同时下垂,但敌方那位蓝袍客却桀桀怪笑道:「毕横生打的好主意,本座能让你们这样做麽?」


拂云庄主并非惜命,只想暂保不死,设法揭开黑鹰令主的秘密,好传讯江湖,共讨凶残,明知敌人决不留半个活口。


然此时顾及精神困顿的任进方和初履江湖的巴大亨,若果交手起来,纵使巴大亨能够逃得出去,奸徒的秘密仍然无法揭破。


惟一的方法只有自己排了一条老命,掩护巴大亨和任进方同时逃生,主意一定,强将怒火压了下去,嘿嘿冷笑道:「阁下莫以为毕某怕你,请看被腰斩的贵门下陈尸眼前,便知文阵刀不难再多斩几个。


义一号冷笑道:「毕老儿别往脸上贴金,义十一号不知怎样受了你的暗算,而义四号则分明是先伤在这巴小子指力之下。」


话一说完,蓝袍客忽然轻噫一声道:「难道暗中还藏有什麽人物?义一过去把义十一的尸体提过来让本座察看。」


「遵命。」义一号恭应一声,大步走向被拂云庄主先斩为两段的同伴,但他刚列半途,巴大亨猛地大喝一声,人随声到,抢过他的面前,一臂挥出。


义一号不料巴大亨竟放下照应任进方的责任,突然向自己进招,急忙飘退一步,一剑随之点出。


那知巴大字眼看拂云庄主神情怀威,任进方显然受伤很重,早已激发义愤,只因敌方六人站在一起,不敢旨然抢攻。


这时见义一号大模大样要夺同同伴的尸体,哪还按耐不住,一掌落空,第二招又迅速展出。


闪电般扑到义一号身後,左手一点对方右肘,右手也扣上了对方右腕,暴喝一声:「撒手!」


义一号当初与义四、义五、义十一等四人联手,勉强挡得巴大亨奋力一挈,这时单独交手,当然只有相形见绌,只觉右肘一麻,执剑的右管已失力垂下。


巴大亨一招成功,右手顺著凶徒右管一抹,夺过钢剑,左手又疾向凶徙腰眼点下。


就在这利那问,忽闻一声大喝,一团蓝影当空罩落。


巴大亨指尖尚未触及义一号腰眼,劲风已到了头顶,本能地掌势向上一翻,迎击空中之敌,右手剜顺手一浑,义一号惨叫一声,右脚已被削断。


但他以左掌迎挡空中敌人凌空一挈,只觉一股沉猛无比的潜劲直压下来,也禁不住身形一退,坐在地上。


「蓬!」一声,掌劲交接的互响之下,半个院子受了劲风激荡,震折了邻近几株花树,凌空下挈的那团蓝影也被震得升高丈余。


四个义字辈的凶徒齐声吆喝,争先扑向拂云庄主。


巴大亨匆匆一瞥,已看出空中那团蓝影正是颐气指使凶徙行凶的蓝抱客,想不到自己也能接下对方一掌,不禁大为振奋。


但一见四名凶徒齐扑拂云庄主,却又大吃一惊,顾不得再向蓝袍客发招,身子一弹,斜掠过去,向那为首的凶徒劈出一剑。


他并未学过剑法,只是身法奇快,出手如电,拂云庄主还在蓄势待发,已见一道长虹似的剑光卷向敌方,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慨叹。


然而,巴大亨的长剑才列半途,忽闻头顶上一声大喝,一道银光如流星直坠,恰好击中剑身,「当」一声响,震得剑尖几乎点落地面,一条蓝影也泻落身前。


又是颐气指使的蓝袍客,此时右手已执著一支尺八银箫,横在胸前,拂云庄主一眼瞥见那支银萧,不禁神情一变道:「神萧客,你居然成为黑鹰令主!」


蓝袍客身子挺直得像一根木柱,逐目光也不斜睨一下,冷冷地吩附道:「义三号,你们过去收拾两个老头,本座单独擒这小辈。」


巴大亨急忙剑交给左手,一步退到拂云庄主身侧,昂然道:「谁不怕死,不妨尽管上前来。」


蓝袍客目光一闪,徐徐道:「小子,你知道本座是什麽人,竟敢如此狂妄?」


巴大亨若果知道神箫客的来历,也许大有顾忌,无奈他对於武林中人事一无所知,只恨凶徙过分残酷,一心想打败这夥敌人,保全两位老人和半座山庄。


是以楞了一下,随即哑笑道:「哇操!毕伯伯不是说你是「神箫客」吗?照小可看来,阁下至多称得上鬼萧二字。」


蓝袍客也不答话,向同伴一挥左袖,喝一声:「下手!」


四名义字辈的凶徒齐声题应,又向拂云庄主猛扑过来,任进方见势头危急,瞿然站起,厉喝一声,尽力一掌劈去。


拂云庄主无法阻止老友出手,文阵刀荡起一屏银屏挡住最前面的两个凶徒,急促地叫道:「巴贤侄,你护送任叔叔退进大厅。」


任进方厉声道:「老哥把我当作什麽人了?」他不容分说,一步跨到拂云庄主右侧,也举掌向冲近身前的敌人猛劈。


拂云庄主这时只好豁出老命,挺上一步,展出一屏刀光,将任进方一齐护紧,猛间「呜!!」一声箫鸣,一道银光射到左侧。


左侧恰有巴大亨守护,「当」一声暴响,箫剑已碰击在一起,剑光顿时向後一缩。


蓝袍客冷冷一哼道:「但凭几斤蛮力,也配和本座动手。」


拂云庄主一听这话,就知蓝袍客已看出巴大亨不懂得如何使剑,心头暗自著急。


谁知蓝袍客这样一说,反而触发了巴大亨的灵机,笑呼一声道:「任叔叔,小侄不会使剑,这剑给你。」


蓝袍客徽微一怔,果见巴大亨把剑抛给了任进方,不禁愣然道:「小辈,本座也不以兵现胜你。」


「你尽管使!」巴大亨迅速抓起一株盆栽的小花树横扫过去。


盆栽花树经他猛力一扫,那装满泥土的大磁盆立即脱离花树飞出,蓝袍客料不到他竟以花树作兵及,磁盆当暗器,若被磁盆砸中,到底也大失脸面,怒哼一声,构起银箫猛向磁盆击去。


「砰!」一声响,磁盆被击成两半,泥土也向外飞溅,接著又闻一声断喝,巴大亨手中的小花树又已飞到。


小花树虽然没有多少斤两,由於枝紧叶茂,经巴大亨猛力掷出,却也虎虎生风,蓝袍客一连挥了两萧,加上一掌,才将花树击落地面。


可是巴大亨并不待他将花树击落,便早把一株栽在地上的杨树连根拔起,往复挥扫。因为这株杨树高达丈余,至条如鞭,一挥舞起来,不但风力绝大,笼罩的范围也广达数丈。毕、任二老连带四名义字辈的凶徒竟被杨树由中间隔绝。


蓝袍客恣吼一声道:「你们快以兵刃斩树!」


话落,忽闻惊呼一声:「不好!」


原来那株垂杨的枝条长短不一,好比几千条长鞭扫得青光满眼,抢光砍树的凶徒才递出一剑,砍下几根柔枝,却已被另外几根柔枝扫中手腕,只得惊呼退後。


蓝袍客怒喝道:「义十号,你敢退下!」


巴大亨大笑道:「阁下指使别人,怎不自己上来试试?」


蓝袍客被他激怒起来,银萧挥出一片霞光疾卷过来,只听格格一阵响声,至杨的柔枝顿被截断不少。


巴大亨情知自己以树当作兵及,树长而萧短,敌人若非打折树杆,决难欺近身前,更是奋力挥舞,向五名凶徒步步进迫。


任进方捡起巴大亨掷过来的长剑,恰好又见他将敌人逼退好几步,不禁又喜又惊,问拂云庄主道:「老哥告诉我,那小友是谁?」


拂云庄主不由看得睁大老眼,也暂时忘了悲愤,喜孜孜道:「他就是神剑手的哲嗣巴大亨。」


「难怪有此胆勇。」任进方忽又一怔道:「但他怎麽不会使剑?」


拂云庄主道:「我也弄不明白,目下我们也快斩两株树帮忙他要紧。」


任进方「啊」一声道:「赶快,他那株杨树快要变成木棍了!」


这时,蓝袍客已被逼得退到墙根,而巴大亨那株杨树枝干也被他的银箫悉数打折,成光秃秃的树捍。


被逼得挤往墙角的四名义字辈凶徒,眼见时机来临,呼啸一声,一漫而上。


就在这个时候,屋面上忽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道:「绮罗队里传神剑,箫笛声中读禁书,本座生幸逢辰,犹可目睹今日盛事。」


话声中,一条修长的身影出现屋檐,来人身穿一件灰袍,上半截罩著一幅红绫当著披肩,手理握有一支精光四射的长剑,赫然又是一位蒙面客,四名争先涌上的凶徙同时怔了一怔。


拂云庄主心头微懔,惊问道:「阁下是什麽人?」


「报仇人。」红绫蒙面客徐徐举剑下指道:「挥树的小哥且退,先让本座报了仇,再让你打。」


在场各人全知,来人若非上了斤两,决不敢向执行黑鹰令的凶徒索战,拂云庄主虽喜来了帮手,只怕对方不知厉害,急道:「阁下与黑鹰令有仇麽?」


「何必多问。」红绫蒙面客淡淡地同答。


巴大亨收树後退,道:「在下暂让前辈报仇好了!」


红绫蒙面客轻轻颌首道:「你们千万不可将凶徒放走。」


蓝袍客一振银萧,冷笑道:「阁下先报个名来,看配不配说这种话。」


红绫蒙面客徐徐道:「哼!昔为神箫客,今为黑鹰奴,阁下几时又自报了姓名?


接招吧!」


「吧」字一落,但见一团银球疾降,满院尽是剑风飕飕,剑气蒸臆,也看不见剑锋指向何处,上空被刺光织成一张银幕,有如一片云海当头压了下来。


巴大亨一惊,几乎要立即挥树抵挡。


拂云庄主猛可欢呼道:「老兄弟,你也来了!」


蓝袍客惊得心胆俱寒,「嗡嗡嗡……」银箫厉啸,荡起一片银云,勉强接下五六剑,忽然一伏身子,由大门射出院外。


「走?」红绫蒙面客哑声一喝,满院银光聚成一颗慧星向墙外投去。


拂云庄主茫然痴立,喃喃道:「是他………唉!神州第一剑,你来迟了!……


…」


巴大亨一惊道:「伯伯你说什麽?」


蓦地,院里几条人影同时扑出院墙。


「敢走!」巴大亨眼尖腿快,反应也快,见四名义字辈凶徒越墙逃遁,立即想起红绫蒙面容吩咐的话。


也不顾等待拂云庄主回答,猛一顿脚,电闪般射越墙头,一挥手中树杆,把落後一名凶徒打落地上。


但他冲劲绝猛,余势未衰,一连越过三凶徒头顶,同身一扫,厉喝道:「哇操!


统统给我站著!」


「打!」紧接著这一声吆喝,走在最前面的那名义字号凶徙袖中飞射出一道金光。


巴大亨用的树干太长,便於横扫,不便於挑拨,而且又没学过棍法,只好将棍尖一点地面,全身借劲倒拔,避过那道金光,放松双手,同时一掌击下。


那名凶徒吃惊地向侧里急闪,拂云庄主也如飞而到,酒出一片似雪刀光,阻挡三名凶徙去路。


巴大亨一招走空,刚落同地面,立即斜身一掠,一指又向另一位凶徒点去。


这名凶徒连接招都不敢,一闪身子反向院内逃奔,恰见任进方提刷赶出,急忙打出一道金光。


任进方原是跟著拂云庄主越墙而出,只因受了内伤,以致缓了一步,更料不到凶徙竟敢向院内逃奔。


暮色苍茫,看不真切,待见金光耀眼才急闪身躯,已觉左臂一麻,禁不住叫起一声:「不好!」


那凶徙眼见任进方已经中了暗器,急冲一步,抓紧他的右臂,哈哈笑道:「你们停不停手!」


巴大亨本欲活捉敌人,不料自己人反被敌人先活捉在手,只得停步喝道:「你快放手,我放你走!」


那凶徙冷笑道:「说得好容易,咱们得谈个价钱。」


巴大亨怒道:「你敢不放手?」


任进方一臂发麻,一臂又被敌人德著,厉其一声,叫道:「小友不必顾忌,老朽宁可……」


话说一半,凶徒已知此老有同归於尽之决心,一声断喝,截住话头道:「你想死可不简单,身子化血的滋味不大好受哩,去吧!」


他猛一摔倒任进方,纵身翻进院墙。


巴大亨被「身子化血」四字吓得一楞,致让对方越墙逃去,急上前扶起任进方,拂云庄主也提刀奔到,急急问道:「任老弟难道中了化血金针?」


任进方一语不发,右手一抬,,利剑已将左臂切下。


「任叔叔!……」巴大亨惊得叫了起来,拂云庄主反而纵声大笑道:「蝮蛇伤手,壮士断腕,生命且不足惜,又岂计及失臂?」


他那笑声异常苍凉、悲壮,直笑得巴大亨魂飞心悸,随见他话声方落,忽然举刀向自己颈上抹去。


这一下更惊得巴大亨俊面失色一步冲上,一掌拨开他的刀锋,惶急地叫道:「毕伯伯,你怎可如此?」


拂云庄主被巴大亨将文阵刀拨开,无法同刀自戕,咆哮起来道:「老侄你真多事,伯伯若不自断,怎对得住云阳十弟兄?」


任进方血淋淋挺立著,冷冷的道:「不错,你该死,我更该死,你我就一起死了也罢!」


居然又来了一个说该死的,急得巴大亨连声高呼道:「哇操!你们怎地全都想死,不想报仇了吗?」


拂云庄主叫道:「任老弟,你不能死!」


任进方那只手臂血流如注,但他却全然无动於衷,老眼微合,再翻,注目拂云庄主,徐徐道:「任某是云阳十杰仅存的残废不能死,你毕老哥是云阳十杰以外的人,反倒该寻死陪葬!」


拂云庄主心头一震,长叹一声道:「先让我替老弟裹了伤再说吧!」


任进方纵声衰笑道:「这一点伤势,兄弟远受得了。早先因见云阳十杰只剩兄弟一人,确已万念但灰,及至看到柳小哥和方才那位报仇客的豪情盛慨,又觉生意盎然,不料你竟要轻生死葬,逃避替众兄弟报仇的责任………」


「不敢,不敢!」拂云庄主躬身一损,面带愧色道:「兄弟方才一时糊涂,想到毕门老幼受十健舍身之高大厚,纵令粉骨碎身也难报万一……」


扶著任进方右遑身子的巴大亨忽觉任进方的身子猛颤,忙道:「毕伯伯,你先为任叔叔看看伤………」


拂云庄主定睛一看,见任进方已脸色灰败如死,浑身剧额。


急探云取药,给他灌下半瓶丹丸,著令巴大亨扶他坐下,里伤止血,怆然垂泪道:「若非贤侄提醒,几乎又误了一命。」


不到一个时辰,巴大亨亲眼看到拂云庄主从完整到残破,也看到悲壮与伤亡。


这时又见一位健壮老人失臂,拂云庄主哀伤。


自己也觉一阵酸意冲上鼻梁,忍不住陪同落下两行凄泪道:「夜凉风劲,是不是该把任叔叔移进大厅去?」


拂云庄主轻轻颔首道:「不是你提起,我又忘了,只怕敌人还会卷土重来,那时又费事了。」


巴大亨暗忖这倒是可虑的事,黑鹰令下的凶徙虽然一举毁了拂云庄主,但凶徒也死伤多人,蓝袍客曾说爱三号错算一着,可知还有未曾露面的凶徙……略加思索,忽然记起那夜自己被黄衣少女庄幼雄放上树哑上,很难被人发现,忙道:「邻近好像没有隐秘所在,不如弄几块木板平架在树上,先让任叔叔歇息,再搬来铺盖,遮风也好。」


「好主意,亏你想得出来。」拂云庄主大赞道:「庄里有的是门窗,屏风,床板之类,你觉得什麽好用便拆什麽来用,大厅後面有两间耳房,原是用作待客,铺盖枕褥全有,只不知是否已被炸毁,你可自去看看。」


「伯伯你可不要………」巴大亨本欲说「不要再寻短见」,忽觉对长辈说这话十分不恭,急又止口未说。


拂云庄主苦笑一声道:「老侄放心好了,伯伯今後若不能杀一百名凶徙替老友报仇,纵是死了也难腹目。」


巴大亨一惊道:「哇操!一百名?凶徒有这麽多?」


拂云庄主叹息道:「看凶徙以字号代名,定是一个极大的阴谋帮会,别说一百名,只怕数以千计。」


巴大亨心头一震,急道:「小侄先去取东西,马上就来。」


说罢急急奔同庄内,想到伤者急需的是铺盖,是以直往耳房,但见锦帐绣被堆满在床架上,小客厅中挂有古画人书,陈设远算精级,暗忖这位伯伯倒也风雅,俊目一掠,发现一幅老虎下山的古书上另有一行鲜明的字迹:「此地从今不可居,城孤社鼠满丘墟;绮罗队理传神剑,萧笛声中读禁书;斜月峰高人影少,轻舟江润水流徐;相逢莫问真名姓,五十年来造化图。」


奇怪,奇怪!他因见那行字迹犹新,忍不住多瞥一眼,原来竟是这样一首诗。


诗是好诗,但题在不相关的古书上含有何种用意?


再一看桌上,台视里远有一小洼墨汁,旁边架著一枝笔,笔毛也还润湿,由此可见这首诗是新题不久。


他略一沉吟,觉得不是解谜的时候,勿勿拖下两床棉被,捞了两个枕头,那知一拿起枕头,立即现出一本署有「报仇人」三字的小册子。


※※ ※※ ※※「报仇人!」这三字震撼了巴大亨的心弦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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