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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节_109

  白伏诡话

在计划献血政策取消前,相关部门将“献血指标”由乡到村层层摊派,有些村委为了完成指标就跟血头狼狈为奸,花钱雇外地人充数,献血补偿金高达千元,发到村民手上的只有两百元、三百元不等,剩下的就被大小血头和村委瓜分了。


信华乡血站的工作人员大多不是专业院校毕业,要么是退伍兵,要么是社会闲散人士,为了省事,抽血前不体检、不验血,说是采用观面相的方法,目测合格就可以撩袖子了,抽完血的针头还能回收再利用,经由血头组织的冒名人群来自全国各地,什么人都有,只要一个带病,全体完蛋。


老葛擦着眼角说:“潘教授也是好心,送咱孩子去读镇上的好学校,可那儿的人啊,心眼儿细,有老师悄悄跟班上其他同学和家长透气儿,说小云是艾滋病患者的女儿,叫他们玩的时候注意些,大人一听可都怕了,叫自家娃别跟小云玩,一准说小云妈身上有病、有毒,妈有病,女儿身上铁定也有病,你说真有病那学校能收么?可小孩懂个啥?都给当真了。”


“小云经常哭着问我,爸,班上小朋友怎么都不带我玩?他们为啥说我身上有毒啊?你叫我咋说?我只能陪着哭,后来也不晓得是谁在她面前嚼舌头,小云跑回来拿刀子割手,说阿妈的血有毒,她身上有阿妈的血,要把血给放掉,把血放了就有人肯跟她玩儿了,你叫我……真……真……”


说到辛酸处,老葛禁不住老泪纵横,用手捏鼻涕擤出来,大妈赶忙递给他一条毛巾,安慰道:“老葛,咱村人都知道你苦,有谁斜眼瞧过你吗?理外头人做啥!你女儿现在不是出息了,年年寄钱回来,还在城里找了份好工作,等她忙定了还说要带你进城玩儿咧,你是苦尽甘来啦,甭哭,该笑!”


老葛被她这么一提醒,想起还有平安信没看,把手里的信封拆开,拿出信来请李安民读给他听,李安民接过信一看,字迹工整,大略浏览了一遍,用词诚挚、语句流畅,她挺讶异的,没想到葛云是真人不露相,不仅写得一手漂亮的钢笔字,文采还相当不错。


李安民读着信,心里百味陈杂,但至少有一点放心了,葛云是个孝顺的女儿,还惦记着家人,不是自己赚钱自己花,每个月都会寄千把块钱回来给父亲养老,这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对亲人的关怀之情。


听周坤说在血头猖獗的那两年里,刘国川就是信华乡辖下的村委,跟血头勾结的村委当中肯定有他一份子。


这么一来,葛云的杀人动机就有了,也许她早就知道刘国川是害死母亲的帮凶,杀人是为了报仇。朱春萍就是为了达成刘国川的指标任务才沦为牺牲品,就算血头伏法,手里同样握着大把人命的村委却还逍遥自在的活在世上,这叫人怎么甘心?


李安民一厢情愿地认为葛云是想替死去的母亲讨回公道,就算嘴里再怎么说着不要,妈妈毕竟还是妈妈。


临别前,老葛捧出一个黑点碎花的布包裹递给周坤,说道:“这是阿萍留给小云的遗物,咱家里苦,从来没啥好东西给孩子,阿萍就会绣个牡丹花,还大红大绿的,小云嫌颜色难看,她就改用白线绣,说潘教授是画家,用白的绣出来还能拿给他涂颜色,可还没绣完她就病倒了,阿萍在病房里接着绣,临死前还惦记着小云的生日,说要把花手帕送给她当生日礼物。”


老葛害怕病毒传染,在当时没敢把妻子的遗物交给葛云,一直收到今天,估摸着病毒也死光了,再过个把月就是葛云的二十岁生日,老葛想替妻子还个愿。


出村之后,周坤打开布包,里面装满了绣花手帕,布料是病房的床单,毛边都被包在密密的线圈里,方布帕的一角绣着盛放的牡丹花,不是用白线绣的,而是鲜红的丝线。


李安民想起了花阿妈捧着包裹往前送的场景,不由心里泛酸,问叶卫军:“我们看到的花阿妈真的不是葛云她妈的鬼魂吗?我亲眼看到她用红丝线在手帕上绣牡丹,那些线都是从葛云背上拉出来的血线吧?她为什么要用女儿的血来绣牡丹呢?”


“葛云之所以会出血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心魔造成的,跟她母亲没关系,她想把朱春萍留在身体里的血放光,她母亲就把女儿不要的血变成红线,一朵朵绣在手帕上,再当成礼物送回她手上。”叶卫军说鬼魂在世间停留太久难免会被怨气侵蚀,也有可能被精怪利用,花阿妈属于后者,那团鬼面黑气与吸食发中怨气的食气鬼类似,都是需要寄生在他人灵魂上才能存活的精怪。


母亲的灵魂虽然被吞噬了,对女儿的那份关爱却独独留了下来。


老葛似乎不知道葛云被人轮、奸的事,始终沉浸在家有孝女的幸福中,李安民问周坤:“你什么都不对葛大叔说吗?”


周坤说:“葛云只要一口咬死伤人是出于自我防卫,以那种伤势不会重判,潘教授一直在帮葛云存钱,他说了,就算他进监狱,那笔钱依然属于葛云,他的房子也任由葛云居住使用,如果葛云是真心挂念着自己的父亲,老葛还是有盼头的。”


“潘教授是出于愧疚还是赎罪心理作祟?感觉他真把葛云当自家闺女来看待了……”李安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潘教授的所作所为。


周坤笑了笑,说:“潘教授三年前跟前妻离婚,就是在找到葛云之后,他有个七岁的女儿,跟着母亲去国外居住了。”


李安民这才意会过来,原来潘教授真对葛云有心,怪不得对她百般呵护,连杀人罪也愿意顶,只靠愧疚能做到这步吗?李安民觉得吧,这两人将来如果真能走到一起也算是个相对美满的结局,至少潘教授对葛云是真心关爱,不会让她吃亏。


可是葛云无罪释放了,根据她幼年时的悲惨遭遇和成年后的一系列反常表现,被鉴定为患有偏执性精神障碍,未被起诉。而潘教授却因故意杀人罪被判了重刑,等他把牢底坐穿,头发也白了。


再见葛云是在一家酒吧里,她完全没变,还是那么光鲜亮丽,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,那桩案子和花阿妈的事情似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不良影响。当周坤把朱春萍的遗物交给葛云时,她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惊吓,站起来躲在沙发椅后,根本不敢伸手去接,只是一直在问:“你们不是已经把她解决了吗?难道她还会再来找我?”


“不会了,你永远也不可能再见到她。”周坤一语双关地说,把包裹放在桌面上,又将潘教授的家门钥匙交给葛云,说道:“潘教授的意思是房子闲着也是闲着,让你搬过去住,也不用跟其他人挤在一间宿舍里。”


葛云松了口气,微微一笑,摇头说:“我不过去,他总是妨碍我交朋友,我不喜欢他了,我听说他要被关很长时间,不会再来烦我最好。”


葛云说她已经辞了美院的工作,有个颇具声望的摄影师邀请她参加人体艺术大赛,参加比赛能拓宽职业道路,葛云已经不满足于在小场合出风头,她想迎得更多人的追捧,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。


李安民看着葛云神采奕奕的面庞,见她用天真无辜的表情毫不在乎地说出最伤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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