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一生痴绝处，无梦到罗浮
只不过，醒言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，又拜托老道清河，常常替他照应一下——现在因了自家那松果酒，这老道清河和自己爹爹老张头，却是熟稔得紧。
虽然，醒言迫于家境贫苦，早已在那茶楼酒肆、烟花柳巷中谋生糊口，那南来北往、三教九流之人，也是见得多如牛毛；每每听得那南北的江湖商旅，说起那些个外地的奇闻异事来，他也是向往不已。但现在这“tiáo令”到了眼前，真要让他远离故土家庐，去那远在东南的异地他乡，却还是有些不舍，或者说有些茫然。
虽然，她这话说得有些颐指气使，但醒言与她相处久了，却知道灵漪儿和他这般说话，只是那谑言戏语而已。
正因着心中着紧孩儿的前途，在醒言对双亲言明不舍之意，却反倒被老张头夫妇催促，说老两口儿身子骨都还壮健，让醒言不必担心；既然那罗浮山的老神仙发来谕旨，那便要他早日动身，不要再在家中耽搁。
只是，这位龙宫少女，却不太晓得这钱两概念：这双鬼斧神工、造化天然的龙宫玉莲，真可谓是无价之宝；若真个转卖出去，又何止是几两银子的价钱！
据醒言这些天的观察，了解到这罗浮山上清宫，看来势力确实广大。不说别的，单那钱财一项，便十分广厚。像这诸般人工采买事宜，少年只觉着这银子，便似流水般花了出去；可那负责钱孥支出的清湖师叔，却是面不改sè，浑当是街边买菜一般——这位未见过大场面的少年，看到这，每每都是匝舌惊叹不已！
刚刚知道事实的少年，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见得这少年如此多礼，灵漪儿抿嘴一笑，道：“那管玉笛‘神雪’，便还放在你那儿吧；若是在罗浮山愁闷，便可吹着解乏儿——只是，以后可别坏了本宫那‘雪笛灵漪’的名头哦！对了，差点忘记——本公主一向慷慨，这次醒言远行，少不得也要赏赐一二了～”
瞧着一脸惊愕的少年，老道清河却更是觉着可乐，接着说道：“这‘年少有为’之语，不正是说你嘛！——难道还是说俺这个糟老头儿？哈哈！”
这不，在刚开始的那几天里，醒言对这事儿，也常是半信半疑，甭说是什么副堂主，便连自己已然成为上清宫弟子，都有些不敢相信，常常扯住那清河老道，反复确认——弄得那老道清河，简直有些不堪其扰，以至现在远远一见醒言走来，便立马似那兔雉见了狼狗一般，赶紧绕道，仓惶而逃！
“恭喜恭喜！这下张堂主，可要舍出几杯松果酒给老道了！”
难怪醒言出神。说起来，他长这么大，虽然早就离别山野，去那饶州城中谋生，但无论如何，却还从没走出过这饶州地界。最远，也不过是去那鄱阳县鄱阳湖周遭走动——却也还在这饶州境内。
将此情形跟家中爹娘一说，他们也是大为赞成。虽然是山野村民，但并不意味着懵懂愚昧；他们也都是通晓情理之人。
只是，醒言本便是穷苦人家孩子，向来吃苦惯了；现在这啥都不干，只在一旁瞎逛的活儿，醒言倒反而很不习惯。于是，在这开始几天里，醒言便常常忍不住撸管扎袖，就要上前帮手。
醒言一时却有些失神，没理会清河老头儿的浑缠。
虽然，少年还是不太能理解，这顺道帮个忙、搭个手，也怎会就损了教门的清名。不过，这些个道人都可以说是自己的前辈，既然这么提醒，自有他的道理，现在也不必多劳心费神的去想。
瞧少女这般神态，醒言也颇为尴尬，暗怨自己太过粗疏。正待说明日再送她纪念之物时，却突然瞧那灵漪儿，似是忽的想出啥好办法，便抬头对醒言灿然一笑，道：“笨～刚才本宫送于你的那对白玉莲雕，不是正好有两个么？你现在可以将其中一只，再回赠给我啊！”
——接过醒言递还的其中一只白玉莲花，少女的脸上，却有些酡然。正自她手抚玉莲，心神摇动之时，却听得眼前少年问道：“对了灵漪，以前便曾听你提起，这‘雪笛灵漪’名号，竟是四海驰名——只是，俺在这饶州城内，也算是消息灵通，却为何从未曾听得有人说起过？”
正是：
曾听水龙吟
曾看凌波舞
一生痴绝处
无梦到罗浮
“那有什么，反正人家觉得合适得很！”
待醒言接过，少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：
既然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再回不到家中，醒言又推迟了几日行程，花得些银两，雇人将家中屋庐整葺一番，用那砖石将屋墙加固，这才放心。
刚说到这儿，这位脸上正有一丝晕红的少女，却似是想起什么，突地止住不言。
已分不清是花香、还是草气，现在这整座马蹄山野，便似都氤氲、蒸腾着一股让人心醉的气息，便如醇陈的酒酿一般。
不过，待初时的怔仲一过，醒言转念一想，却又释然——正所谓“好男儿志在四方”，能去那天下闻名的罗浮山上清宫修炼道法，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——这可是他亲身的经历。现在竟有如此良机，又如何能逡巡不前！
便在这大好春光中，这位才刚刚适应自己上清弟子身份的少年张醒言，却又听到一个消息；这消息，却令他又是半信半疑了好几天：原来，他那个远在罗浮山的“四海堂”正堂主，刘宗柏刘道兄，现已正式辞去堂主之职，归于那上清宫抱霞峰弘法殿，专心研习道家义法，冠得道号“清柏”。而他的空缺，则由上清宫目前任事辈分最高的“上清四子”一致决议：鉴于四海堂副堂主年少有为，恭勉勤谨，现正式擢升为“四海堂”正堂主，并望早日前来罗浮山视事。
……
水面风起，烟波路迷；在这一湖春水之湄，两人便这样分手道别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——一片关爱之心，溢于言表。
醒言见少女如此担心，却不是很理解，心中暗道：“呃？俺这是去罗浮山上清宫学道呢，可不是去捉妖怪、与人相斗——不过，这龙宫少女，却也是一片好心。”
想到这儿，醒言便诚恳的向灵漪致谢。
现在这马蹄山上，遍山苍翠，草木葱茏；满山青绿的山草guàn木丛中，星星点点散布着各sè不知名的野花，点缀着这恰似碧云染就的春山。上野的空气之中，到处都飘荡着春虫织就的细软烟丝，如雾，如絮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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